夕陽晚照,湖邊的長椅上,一抹孤獨的背影坐在椅子上。


    湖中央有幾隻又白又肥的大鵝在戲水嬉鬧,一會兒把腦袋鑽進水裏,一會兒去啄同伴的尾巴。


    一對大白鵝後麵,還跟著一隻小白鵝,剛學會遊泳,跟在鵝爸爸鵝媽媽的屁股後麵,小心翼翼,又對這個世界充滿好奇。


    蘇箏一身白大褂,紮著小辮,戴著眼鏡,從不遠處走來,正在打電話。


    “骨髓移植庫裏沒有跟她匹配的骨髓,一旦出現排異反應,後果更糟。她目前的狀況,還是以化療為主更可靠。你說用她媽的骨髓?別提了。我跟她說過了,她對她媽很抗拒,更別提用她的骨髓了。總之,你就聽我的吧。你晚上還來不來?”


    從他講話毫不客氣的語氣來看,對方一定是宋寒周。


    “她明天早上就要做第一次化療了,我希望她保持現在的狀況。好不容易被這裏的風景治愈了下,你一出現,她肯定得應激。”


    警告完,重重按下掛斷電話的按鍵,把手機藏兜裏,朝湖邊的背影走去。


    他一來,揮揮手,在不遠處的護士就離開了。


    蘇箏雙手插兜,大剌剌地往長椅上一坐,“這幾隻鵝很肥吧,我養了很多年。等你病好了,你自己挑一隻,我給你做頓烤鵝宴。”


    沈般般愣愣地迴頭看他,過了十幾秒後,才有了聲音,“啊?”


    她的反應變得很遲鈍,時而清醒,時而又陷入呆滯。綁架案後的創傷後遺症和長年累月的心理創傷,一點點吞掉了她清醒的大腦。


    自從那天宋寒周把她送過來後,她醒來,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沒有了咬宋寒周時的那股狠勁和生機,而是變成了一潭死水。


    說她安靜聽話,的確很聽話,讓她吃什麽藥,吃多少食物,幾點睡,她都照做,可不安的就在這裏,她就像一台隻會執行指令的機器。


    不會笑,不會哭,情感隨著機理反應一起鈍化了。


    宋寒周也沒在她眼前出現過,至少是她醒著的時候,沒有來過一次。


    蘇箏每天給他匯報沈般般的情況,一日三次,早中晚,像個皇帝匯報奏折的太監總管。他都要煩透了。但是不順著宋寒周來,他一定會過來破壞。


    忍了五天,他能夠堅持不來。蘇箏覺得是他的極限了。因此特意叮囑他,今天千萬別來,明天要做化療了,關鍵時期,他一來沈般般肯定要失控。


    實際上,宋寒周的車已經進來了,停在湖邊的不遠處。


    駕駛座的車窗微微下降一條縫隙,露出那雙隱忍克製的眸子,奶牛貓在他的懷裏表情舒服地舔貓毛,貓咪的小肚子又大了許多。


    貓被喂得很好,毛發油光發亮。


    可是男人卻神情並不好,臉色黯淡,下眼瞼有淡淡的青色,表明他這幾天睡眠不足。


    他看了半個小時,直到湖對麵,長椅上的人跟著蘇箏走迴去,他才把車窗徹底打開,讓新鮮空氣灌進來,驅散車內沉悶令人窒息的氣氛。


    黃昏下的餘暉照在他的側臉上,日盡闌珊,都不及他眼底的晦暗。


    他幹脆扯掉領帶,丟到後麵。


    小貓看中了他的領帶,伸出爪子,宋寒周於是又拿起那條價值不菲的領帶,逗貓玩,“晚上能不能和你媽一起睡覺,就看你的了。”


    醫院餐廳內,環境優美,其他人都在安靜地用餐。


    東樓裏是有專門的廚房的,但是蘇箏覺得帶沈般般出來見見其他人,會緩解她的情緒。


    住在這家醫院裏的客人非富即貴,餐廳裏的裝潢、食物比高檔餐廳還要上檔次,還講究營養搭配。


    蘇箏給沈般般點好了餐,正要給自己點吃的,剛拿起水杯,就看到對麵坐下來一個人,光明正大地招唿服務員點餐,懷裏還抱著一隻脖子裏掛著紅繩的小奶牛貓。


    咳!


    他反應過於劇烈,旁邊的沈般般慢悠悠轉過頭去,看見了宋寒周。


    她黯淡的眸光瞬間抖了抖,下意識地垂下,忽然間,她看見了小貓從宋寒周懷裏鑽了出來,喵的一聲,跳下他的大腿,朝她走來。


    蘇箏神奇地發現,沈般般的注意力被那隻小貓吸引走了,而且並沒有出現過激的反應。


    那邊,宋寒周低著頭,慢條斯理地翻閱著手中的菜單,唇角輕輕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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