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聲,裏麵的人緩緩走出來,打開了門。


    是一個穿著樸素的婦人,挽著簡單的發髻,頭上圍著一塊帕子,身材微胖,尤其板著一張臉,乍一看有些兇。


    陳豔蘭看著一群人浩浩蕩蕩站在她家院子門口,領頭的有三位村老,還有白誌國父女倆,這用腳趾頭都能想得出來是為的什麽。


    一群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村民在後麵探頭探腦,其中有個膽子大的,站出來說:“陳嫂子,快開門讓我們進去吧,這日頭可曬了,討碗水喝啊!”


    “就是啊,陳嫂子。”


    這些村民就是仗著人多,並且有三位村老在,陳豔蘭不敢對他們如何,明麵上也不敢拒絕,一個個便大膽起來,你一句我一句地喊陳豔蘭讓他們進去。


    陳豔蘭也絕不是善茬,都說寡婦門前是非多,可她寡婦那麽多年,哪一次不是憑一己之力讓那些好事者或者爬牆頭的登徒浪子給趕走了。看這群村民的架勢,她並沒有理會。


    “村長,慕大叔,白四叔,誌國哥裏麵來說話。”家醜不可外揚,這是每家每戶都重視的。至於為什麽沒叫白清清,那是她知道叫了這傻子也聽不懂。


    “其他嬸子,你們都說了太陽大,快迴自家屋裏歇著吧,今日我家有貴客,就不招待各位了。”她雖是個寡婦,但有個厲害的寶貝兒子,這就是她囂張的資本。


    待幾位進了屋子,陳豔蘭絲毫不管外麵依舊沒打消看熱鬧想法的村民,砰地關上了院門,任由外麵的村民七嘴八舌地說著。


    裏麵的房子還算寬敞,一眾人來到了堂屋,村長和村老坐在主位,王豔蘭和白誌國坐在兩邊,白清清站在白誌國身後。


    這種場合都是長輩商量,晚輩是不能說話的,白清清隻得在旁看著。


    陳豔蘭忙活著給幾位倒了茶水,招唿著喝茶。


    “豔蘭啊,這些年你一個人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文宣長大,辛苦了,慕兄泉下有知,一定能高興的。”楊村長和王豔蘭說著,想套些近乎,心裏想著,等這門婚事退了,讓自家女兒許給慕文宣,那以後可有機會喊親家了。


    “楊村長不必客套了,想必這次來,是商量我家文宣娃娃親這件事的吧。”陳豔蘭並沒有接楊村長的話,而是直接開門見山。


    “是的,誌國侄兒托兩家長老來,就是商量白清清與慕文宣這娃娃親的退婚事宜。”白四叔接話。


    慕家長老則問:“為何文宣沒有來?我記得今天學堂是休假的,如此重要的場合,主角不在場可怎麽行。”


    此話剛完,門外便傳來了慕文宣的聲音:“讓各位長輩久等了,方才在屋內看書入了迷,才注意到家中的動靜,還請見諒。”慕文宣對著長輩作揖,態度誠懇。


    他一身藍袍,清俊的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眼神溫柔得好似能夠滴出水來。翩翩公子,儀態大方,怪不得讓這十裏八鄉的姑娘們失了心。


    慕文宣感受到白清清的眼神,眼神中閃過一絲厭惡,曾經那個蓬頭垢麵的模樣在他腦海中浮現著。但迴看現在的白清清,樸素大方,相比以前是要清瘦白淨不少。


    “既然人都齊了,那就開始吧。”楊村長看著慕文宣,眼神滿是欣賞,迫不及待道。


    白誌國拿出了當初訂了娃娃親的文書,上麵寫著當初訂親的日期以及兩家人代表的手印。


    “當初訂親,本想結秦晉之好,兩家人親上加親,可無奈兩個孩子緣淺,如此,隻能將婚書廢掉了。”白家長老拿過文書,給了楊村長。


    這時慕文宣也拿出了早就備好的文書:“請楊伯伯過目。”


    楊村長拿著兩張文書,正仔細地辨別著真假:“沒錯,兩張文書都是原本。既然都同意退親,那麽便燒了即可,現慕白兩位家族長老為我作證。”


    陳豔蘭也早從灶房裏準備好了火盆,一切就緒,當著眾人的麵,正要將文書扔進火盆,這時門外傳來了急匆匆的腳步。


    “慢著!老大,你個殺千刀的,這麽大的事都不和娘說,如今竟要自作主張退親?”這急匆匆走來的老太正是白誌國的親娘,白清清的奶奶,王老太。


    “娘,你怎來了,這婚事本就是當初我和慕兄訂下的,如今兩個孩子不合適,自然需要退婚了。”白誌國看到王老太,一臉愁容,看來不把這裏鬧的天翻地覆,她是不會罷休的。


    要說她來的目的?那很簡單啊,白誌國也是她的兒子,慕文宣那麽好的孫女婿,她自然不同意退婚,如果都考中了秀才,那她老白家可就兩個秀才了啊。


    白清清清楚這個王老太勢利的想法:“奶,且不說我們已經分家了,而我的婚事,自然由我爹娘做主的。”言下之意,她的婚事,不關她王老太的事,鹹吃蘿卜淡操心!


    “你這個賠錢貨,竟還敢頂撞我?不看看你是個什麽東西,像你這樣的,早知道應該拿去發賣了好,呸!”王老太說著,一口濃痰直吐向了白清清。


    好在白清清眼疾手快,一個側身躲了過去,怕是再晚一秒,這口痰便會牢牢扒在她的衣裳上。


    “總之,我不同意這次退婚,白誌國!我是你娘,你連自己的娘都敢忤逆,那你一家人都得在這個村子一輩子抬不起頭!”


    這句話是實話,因為在這個時代,是非常注重孝道的,若是不孝,會被十裏八鄉嫌棄,並且一輩子抬不起頭。


    “娘,你這是何必,難道清清不是你親孫女,親孫女的幸福,你都不管不顧了嗎?”白誌國整個氣的顫抖,整個眼眶都紅了起來,其實更多的,是對親娘的失望。


    “這賠錢貨也算我老白家的子孫嗎?簡直丟了老白家的臉麵,我跟你講,這傻子我是一刻都見不得的!要退婚可以,那必須和白依依在一起,我家依依出身高貴,是秀才老爺的女兒,還配不上一個慕文宣?”說到激動處,王老太的手指都戳到了白誌國的腦門處,尖銳的指甲,直接紅了一塊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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