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重瀾眼眸深處滾了滾。


    他伸出手,握住簡舟的,兩個人一起抓著奶奶的手。


    “奶奶,我和舟舟還很需要你的關心和鼓勵,需要你看著我們陪著我們,你要好好的。”他說。


    昏迷中的奶奶沒有給予反應,但溫暖的手掌,卻在深秋的淩晨,像一抹光一樣溫暖著季重瀾和簡舟的心。


    *


    劉姨給季重瀾和簡舟買了早飯,就坐車迴家給奶奶做飯去了。


    雖然是vip病房,但劉姨還是擔心醫院準備的食物不夠營養,決定自己親自做了再帶過來。


    季重瀾讓司機送她迴去後,和簡舟留守在病床前。


    安靜的病房裏,隻有儀器的聲音在響著。


    簡舟吃了幾口粥,看向身邊捧著碗,但是一口未動的季重瀾,抿了抿唇。


    他對他說,“你不吃不喝的不睡的,等會奶奶醒來了,看到你一副憔悴到要死的樣子,心裏怎麽想。她最不想看到你這樣了,別讓她擔心,快吃了吧。”


    季重瀾依舊沒動。


    “你不吃,是想要我喂你嗎?”簡舟又說。


    這次,季重瀾有動作了。


    他就知道他聽不得這些,也不會讓他對他做這些。


    簡舟又喝了幾口粥,“我以前一直覺得,奶奶身體很好的。可是,到了這個年紀,身體哪能特別好呢,我應該多關心關心她,多看看她的。”


    季重瀾沒吭聲。


    他心裏也是這樣想的。


    況且,比起簡舟,他才是奶奶的孫子,兩人關係更親。


    可據王瀾說,他這一年在n市呆的時間還沒有簡舟多,見奶奶的次數更是比簡舟少。


    明明他就在國內,甚至在分公司擬址的時候,也選擇了n市,但卻沒有肯多花時間陪一陪奶奶。


    也沒有,陪過簡舟。


    季重瀾真的不知道自己這一年到底在幹什麽。


    迴了國,結了婚,卻好像並沒有盡到自己該盡的義務。


    最終,他隻低聲的說了句,“對不起。”


    這聲對不起,很輕,但在安靜的病房裏,卻擲地有聲。


    簡舟微微一愣,下意識地朝他看去,卻見季重瀾看著奶奶,英俊的臉上,染上了疲色。


    就連眼鏡下方,也有些許的睡眠不足的暗色。


    雖說不上狼狽,但卻不太像平日裏他見過的完美的季重瀾。


    “對不起。”簡舟也說道。


    季重瀾對不起奶奶,他又好到哪裏去。


    說到底,他才是最壞的那個。


    和季重瀾的婚姻,自始至終都是假的,用假的婚姻欺騙奶奶,奶奶還希望他們幸福。


    想到這裏,簡舟的眸子黯淡了些,也沒有注意到季重瀾看過來的,略有些詫異的目光。


    *


    奶奶在接近中午的時候醒了過來。


    原本簡舟正靠在椅背上困得用玩手機遊戲來逼自己清醒,聽到窸窸窣窣的響動,他抬起頭,冷不丁對上奶奶溫柔慈愛的目光,整個人差點沒直接站起來。


    好在在要有動作的那一刻,簡舟還能想起來,季重瀾好像還睡著。


    他克製著自己的動作,盡量輕而小心的轉頭去看身邊的人。


    ……嗯,好像還沒醒。


    要不要,叫醒他。


    可是,他睡得挺沉的,應該很累了吧。


    簡舟猶豫著。


    清晨的時候,簡舟看季重瀾的狀態,還是有點擔心,於是忍不住又故技重施哄他閉眼休息一下。


    起先季重瀾不肯,但簡舟卻拿出你睡一個好覺比頂著個黑眼圈更能讓奶奶開心的言論教育他,甚至還誇張地吐槽,“你看你黑眼圈都要趕得上熊貓了。”


    “不能陪我去動物園了,你不會故意把自己變成熊貓來哄我吧。你可沒有小熊精們可愛。”


    最後,季重瀾同意眯一會兒。


    但這一眯,就睡著了。


    在這樣的時刻,這樣的環境,坐著就能睡,可見他是真的相當的累,也不知道最近工作是不是又熬夜了。


    最終簡舟將季重瀾的頭,輕輕地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讓他靠著。


    此時此刻,季重瀾依舊靠在他的肩上。


    正當簡舟猶豫的時候,奶奶的聲音響起來,很輕,更像是氣音,“讓他睡吧。”


    簡舟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微微點頭。


    奶奶躺在床上,用一種格外慈愛的目光看著他們,眼底仿佛有細碎的星辰。


    “真好。”她說。


    簡舟不明白她的意思,以為她是在說他倆感情好,於是他說,“您這樣,我們可一點都不好。昨晚聽說您住院了,他一宿沒睡。”


    奶奶不說話,但眼睛裏似有什麽在閃動。


    簡舟還要再說什麽,忽地感到肩頭一輕。


    他轉頭,看到季重瀾坐直了。


    他醒了。


    季重瀾起身按鈴,同時低聲詢問奶奶,“您感覺怎麽樣,有哪裏不舒服?”


    奶奶搖頭,隻溫柔的看他。


    護士很快進來,隨後又叫來了醫生。


    一番檢查之後,醫生表示一切指數都正常,問題不大,讓病人好好吃藥,好好靜養便離開了。


    劉姨在不久之後也來了,她和季重瀾一起,給奶奶喂了飯吃了藥,直到奶奶再次睡下。


    奶奶睡下後,劉姨便說,“你們迴去吧,一宿沒睡了。況且你們都挺忙的。這裏有我和看護在就行了,沒事的。”


    季重瀾沒應。


    劉姨又說,“老太太病情穩定不會有事的,你倆在這裏也沒什麽用。再說了,她現在睡著了,明天再來也是一樣。”


    季重瀾和簡舟都沒答應,一直待到了下午,奶奶醒來吃完了晚飯,親自催他們離開。


    “那劉姨,麻煩您了。”臨走前,季重瀾跟劉姨說道。


    劉姨擺了擺手,“沒事不麻煩。”


    話落,她又想起什麽,跟簡舟說,“你要不要順便去看看饅頭,我中午走得急,忘記給他備狗糧了。”


    簡舟聽了,下意識地看向季重瀾。


    季重瀾微微點頭。


    “那我去看看它。”


    *


    暮色四合,兩人從醫院出來,驅車前往奶奶家。


    到了奶奶家,季重瀾沒有下車,簡舟隻當他是狗毛過敏也沒在意,輸入密碼進了門,跟饅頭好一陣親熱後,給它喂了狗糧。


    看它吭哧吭哧的吃的賊開心,尾巴搖的都跟螺旋槳似的,簡舟歎了口氣,“我也想陪你啊,可是今天不行,你就忍忍,乖。”


    饅頭汪汪地叫了兩聲,像是在表示理解。


    又逗了他一會兒,簡舟戀戀不舍的關上門離開。


    上車後,季重瀾卻問他,“不帶饅頭迴家?”


    簡舟反問,“你不是狗毛過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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