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你。”三個字從季重瀾口中脫口而出,反應過來後他又迅速找補,“我需要你。”


    這樣的局促不安,讓任何一個公司裏的人看到,都會大驚失色。


    但好在,唯一看到了他事態的當事人簡舟,卻心不在焉。


    他望著他,怔怔地說,“你又不在這裏。”


    “你在哪兒。”季重瀾飛快地冷靜了下來。


    簡舟報了個酒店的名字。


    “簡舟,聽我的,你先找個房間住下洗個熱水澡,好好的睡一覺。一覺醒來後,你就能見到我。”季重瀾說。


    簡舟沒有立刻迴答,而是過了好一會兒,才認真的說,“你發誓。”


    “我發誓。”


    簡舟盯著視頻那頭的季重瀾,過了許久,才點了點頭。


    *


    季重瀾連夜讓助理給自己買了迴國的機票,在前往機場的路上,又給段眥打電話,說自己有急事要迴國一趟。


    十個小時後,幾乎二十四小時都沒有合過眼的他在n市的機場落地,匆匆趕往簡舟所在的酒店。


    在簡舟入住的房間外,季重瀾之前找的人早就在簡舟進入房間後守在了門口,並承諾如果有異常就立刻進去。


    臨到近前,緊張感更甚。


    季重瀾在房間門外深吸了幾口氣後,才緩緩地叩響了簡舟的房門。


    不多久,房間門打開,簡舟出現在了他的視線裏。


    見到他這一眼的瞬間,季重瀾心口的大石頭終於落到了地上。


    還能想起來要在自己麵前扮演女孩子,想來是不會去自殺了。


    “讓我進去?”季重瀾開口,語調是連他自己都沒有發覺的溫柔。


    因為熬夜,他的嗓子有些黯啞,給這樣的環境,又增添了別樣的風情。


    簡舟點了點頭,側過身。


    季重瀾走進房間,房門被他關上。


    “我沒有要自殺。”安靜的玄關上,簡舟的聲音響起來,輕輕的但很堅定。


    季重瀾垂眸打量著眼前的少年。


    明明是高中生了,但模樣還是那樣精致,上天似乎格外想要留下他少年的影子,沒有往成熟的方向雕刻他的輪廓。


    即便是不留長發,隻要稍微裝扮一下,就能雌雄莫辨。


    而且不知道是簡舟的變聲期沒有到來,還是什麽別的原因,他的聲音依舊清脆,即便不刻意偽裝,也是中性嗓音。


    “我隻是覺得熱,想要吹吹風。”簡舟說完,吸了吸鼻子。


    因為哭過,他眼睛很紅,白皙的臉頰也透著粉色,表情懨懨的。


    所以剛開始季重瀾並沒有在意,可現在聽他這麽一說,他立刻蹙了眉。


    “你……”


    突然伸過來的手,打斷了簡舟剛出口的話。


    骨節分明的大掌貼在他的額頭,帶來涼意。


    “你發燒了。”季重瀾說著,便大步走到門邊再次將門打開。


    門外,剛打算離開的人聽到聲音迴過神來。


    “再幫個忙,送我們去醫院。”季重瀾說。


    簡舟愣了片刻,隨後大聲說道,“我不去醫院。”


    季重瀾表情嚴肅,耐著性子跟他強調:“你發燒了。”


    “那又怎樣,我不要去醫院。”簡舟說。


    他態度堅決,眸子裏更是迸發出了濃濃的抵抗之色。


    季重瀾咬了咬牙,隻能對外麵自己找來的人說,“麻煩幫買些退燒感冒的藥迴來。”


    *


    簡舟在房間裏的大床上坐下,沒敢抬眼看就站在自己麵前不遠處,靠著桌子站立的季重瀾。


    他表情好嚴肅。


    是想要罵我嗎。


    為什麽?


    沉默數秒後,簡舟再次開口,“我前幾天剛剪了頭發。”


    季重瀾心不在焉地點頭。


    他知道這是他為自己幾天前剛在朋友圈發了長發的女裝照片找補。


    視線落在簡舟刻意為了裝作女孩子而穿上的jk裙子上,季重瀾在心底歎了口氣。


    裝的那麽辛苦,不如告訴他自己早就知道他是男生的事實。


    就在他斟酌著如何開口時,簡舟卻問,“你是特地為了我,迴來的嗎?”


    連軸轉了好久,季重瀾的耐心幾乎要耗盡。


    剛才又遇到他發著燒不肯去醫院的情況,真的讓他有些生氣。


    “不然呢?”他說。


    簡舟抿了抿唇,一副做錯事了的樣子。


    季重瀾:“去床上躺著。”


    簡舟搖頭。


    他垂著腦袋耷拉著肩膀的模樣,看上去可憐極了。


    想到之前的視頻通話,季重瀾心底的火氣下去了些。


    他走到簡舟身邊坐下,用盡量輕的語氣問,“發生了什麽事?”


    伴隨著他這句話的落下,房間裏再次變得安靜起來。


    “我其實,不是我爸媽的小孩。”許久之後,簡舟的聲音響起來,“因為抱錯,被當做他們的孩子養了十五年。”


    十五年,他現在十六歲。


    季重瀾先是一驚,隨後立刻反應過來,簡舟十五歲的時候,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了。


    那麽撿到小狗的時候,他說的那些話……


    季重瀾的心,再次被揪緊了。


    “說起來,是我占了天大的便宜。聽我哥……就是爸爸媽媽他們真正的小孩說,原本被遺棄在孤兒院的,應該是我。”


    簡舟的手指不自覺地抓緊了床單,“我其實沒有爸爸媽媽。從一出生,我就是被拋棄的。”


    季重瀾的眸色變得深了。


    “但我還挺幸運的,即便知道我不是他們的小孩,爸爸媽媽依舊決定繼續養我。”簡舟自嘲地笑了笑,“我知道這樣已經很好了,人不可以太貪心的。”


    “可是,每次看到媽媽關心他,照顧他,我還是忍不住會嫉妒。”簡舟轉頭看向季重瀾,“你知道的,小時候我爸媽忙著自己的事,從來不管我的。”


    季重瀾當然知道。


    因為在奶奶家住的幾年,他幾乎就沒怎麽見過簡舟的父母。


    簡舟一直都由保姆照顧著。


    即便是他因為吃栗子過敏住院,也是保姆跟去跟迴。


    “我哥他討厭我,他覺得我偷了他十幾年的人生,搶了很多原本屬於他的東西。私下裏,我聽見爺爺安慰他說,是他的,不會給別人。我最好做到不爭不搶,不然就棄養我。”


    說到這裏,簡舟眼尾又開始泛紅,“我從來就沒有想過要搶他的,我甚至害怕給他們多添一絲的麻煩。我隻是,我隻是不想被拋棄。”


    季重瀾深吸了一口氣,抬臂攬上他單薄的肩膀,沉聲道:“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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