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自打王大娘跟陳嬸子在自家換了文錢之後,再進村裏,雖說有拈酸攪合事兒的媳婦,可大多數人見了她,也不再說什麽俏閨女命硬之類的話了。說的最多的,倒是成了她有福氣,而且人也是個良善的,還知道拉拽村裏的人一起掙錢。


    早些時候,也不是沒人去鎮上自己賣過柴胡,陳嬸子不就跟著自家男人的牛車去過一趟麽?卻不想,長春堂的價格是一兩二文,其他藥鋪全部都是二兩三文錢。這麽算下來,誰還算不清裏麵的賬。


    難道這就是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的真諦?因為她手裏有生財的法子,所以就不在被人看扁了?


    其實也是她多慮了,大夥兒本就跟她沒有什麽仇怨,頂多就是酸一酸崔大郎當初富養著她,或者幸災樂禍一下她落得狼狽。隻不過農家婦人們,平日裏除了說道東家長西家短,也沒別的事兒可幹。尤其是農閑時候,坐到一塊,可不就光想顯擺自個知道的事兒比別人多?


    所謂寡婦門前是非多,村裏新寡又沒個門戶的,也就崔李氏能被說道說道了。再加上,崔家遇上的糟心事兒也的確多,先是賣房賣地,後來就是閨女被拐走。


    原本就這點事兒,定然能被丟個針都能說十天半個月的婦人,念叨大半年呢。


    可如今不同了,不說裏正之前的敲打,讓他們莫要欺負孤兒寡母。便是崔玉得了長春堂大夫的指點,有了門路,就是他們一輩子夠不著的福氣。


    瞧著以前可口水都不舍得點火的崔家,如今可是時不時冒出肉香味兒,指不定崔玉時真的有了造化,開了天眼呢。以後誰家有個頭疼腦熱的,不說她能不能給瞧,就算是憑著她跟長春堂的關係,說不準就能幫著找到大夫出診。


    單憑這一點,有心的人就知道該交好了崔家。萬萬不能為著說兩句閑話,把人得罪了。沒瞧見,村裏的裏正都讓自家婆娘送了吃食過去麽?


    崔玉並不知道外麵人心裏七拐八轉的想了那麽多,這會兒她可是到了陳嬸子家門口。


    「大娘,在家不?」


    也就是一眨眼的工夫,陳嬸子的閨女月梅就從屋裏掀門簾出來了。陳月梅是地道的農家閨女,臉色黑裏帶著俏,說話也大大咧咧,是個敞亮人。早些時候,她跟原身因著年紀相仿住的又近,所以關係最是親密了。


    後來她出嫁時候,還跟原身約定過要嫁到一個村去,繼續當鄰居。隻不過崔大郎受傷之後,原身再顧不上跟村裏人走動了,關係倒是淡了一些。


    「玉娘來了,趕緊進屋喝口水。」說著陳月梅就挽起了崔玉的胳膊,那自骨子裏冒出來的喜悅一點不作假。


    「玉娘咋來了?這是有事兒啊。」陳嬸子聽到聲兒,也趕緊從灶房裏擦著手出來。看樣子似乎是剛起了火,準備做吃食呢。


    原來是陳月梅有了身子,今兒一吃了早起飯,就跟自家男人來娘家報喜了。如今,陳二狗幹脆也不去趕車了,倒是帶了女婿去鎮上買酒買吃食,準備一會兒好生慶祝一番。


    添人口可是家裏的大喜事兒,更何況,月梅是陳嬸子唯一個閨女,哪能不看重啊。如今他家兒子兒媳婦在外麵做工掙錢,家裏男人趕車也能掙錢,有個孫子雖然淘氣,可也是個皮實的。日子過得舒心了,當然就不摳唆那麽一桌子酒菜錢了。


    一聽月梅有了,崔玉趕緊笑著恭喜,順帶著跟人一起坐到了炕沿上。她瞧著月梅似乎是在炕桌上對著花樣子繡枕套呢,就笑著問了兩句。這才知道,原來除了李氏抽空縫製的那種簡單荷包之外,村子裏人也會繡花形。隻不過繡衣裳跟枕套背麵的花樣子,都是要買的,最便宜也的也得三五文錢,那還不是頂好的嘞。


    崔玉囧囧的看著月梅舍不得下針,再想起李氏在家時候,恨不得把花樣子包起來藏在櫃子裏的模樣,不由心裏有些發酸。念起之前自個給李氏花的荷包樣子,她索性就笑著說,趕一會兒找點窗戶紙用灶膛裏麵的炭火棍給她描一個好看的樣子。也算是她這當姨兒的,給侄子送的禮物。再過幾個月,陳嬸子可就能抱著白白胖胖的大外甥了。


    不管陳家娘倆信不信崔玉能描出好看的花樣子,反正那句大外甥,算是說進了倆人心坎了。陳嬸子更是連連說借了她的好話,迴頭準生個大胖小子。


    三人說了半晌家常話,這才轉到了正事兒上。好在崔玉也不是要求什麽難事兒,隻說讓陳嬸子幫著打聽下誰家的老母雞落窩了,幫著買上二十來個小雞仔,若是有可能再幫著打問一下誰家鴨子種小崽了也一起幫買幾個迴來。


    「這個好說,秋冬兩季裏小雞仔跟鴨崽子也不貴,母雞跟母鴨崽三文錢一隻,公的三文錢兩隻。你要是不急,迴頭我去村裏問問,看誰家不養了,也便宜著找點。」陳嬸子對這事兒沒什麽想法,崔玉掙了錢,也該拾掇一下家了。遍著村裏,除了那些沒婆娘的人家,哪戶不養雞鴨牲口的?不說吃肉不吃肉,就算是下的蛋,那也是能換錢過日子的。


    「嬸子也不用著急,您也知道我家的情況,近日裏怕是拿不出那麽多錢,估計得等到下個集市迴來才能給人錢。」想了想,崔玉就從腰袋裏數出十個銅板,這還是付了陳家跟王家柴胡錢後剩下的一點。


    因著之前過了裏正的口,說日後她收藥材倒是可以先收買了以後再給錢,所以她現在的壓力並不大。


    「這是個銅板,先給人家當定金,也免得讓人心裏總掛念著。」


    陳嬸子樂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也不接錢,隻說都是一個村的,沒那個必要。迴頭真捉迴了物件,再給錢也不遲。畢竟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算計的太過了,倒顯得沒了人情。


    心頭的事兒了了,崔玉又就跟人要了些窗戶紙的邊角,然後去廚房尋了個燒過的細小的荊條柴禾棍。在地上打磨了一會兒,就當是現代用的鉛筆小心描畫起來。


    雖說她不是專業學美術的,但那點功底兒在這裏也算是能拿得出手。果然,沒一會兒一個還算清晰的小老虎花樣子。想了想,她索性又描出一個魚兒戲水的樣子。


    說是魚兒戲水,其實不過是兩條魚兒圍著一支簡單的荷花罷了,那荷花甚至還略顯粗糙。


    東西在崔玉眼裏算不得好,卻不想邊上的陳嬸子卻滿足的緊,連帶著月梅都忍不住連聲道謝。雖說那花樣子並不出眾,可放在莊稼戶裏也算得上是不錯的了。等迴頭去了剪子沿著花邊剪下來,那可就能直接的比著繡背麵了。而且那個小老虎,可不就正合適給肚子裏的孩子縫肚兜跟小枕頭用?


    不管怎麽說,最後月梅是心滿意足的捧了花樣子進屋子去尋剪子了。而崔玉推辭了陳嬸子挽留著讓她吃飯的好意,也離開了。


    陳嬸子也清楚,崔家如今一家子全指望著崔玉呢,所以又囑咐了幾句就把她送出門了。


    迴了家,村裏又有兩個嬸子來送柴胡,過了秤,在窗戶紙上記了名字,倆人就樂嗬嗬的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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