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鼎順的‘意中人’是碩托,他的幫手肯定是父親代善。


    碩托雖然兵事能力不出眾,幾次打交道,可以看出來他非常理智。


    一群瘋子中間,隻有理智的人才有機會成事。


    沒想到迴來的人說,豪格建議放英國公,被代善阻止了。


    本想放三個攪屎棍迴去,沒想到豪格還變成了攔路虎。


    至於圖倫做酋長?


    不行的,因為部族是酋長私產。


    這就像張維賢和張之極嗝屁了,朱鼎順卻殺了張世澤,讓張嫣和他的兒子繼承張府家業,邏輯上就行不通。


    中軍大帳,朱鼎順一人在主位低頭托腮沉思。


    三位夫人兩側靜坐,周圍坐著一圈人鴉雀無聲,連孫承宗都沒有插話,其餘武將和朝廷使者更無人嚷嚷。


    人家海蘭珠和肫哲身份不一樣,周奕梅則站在張之音身後裝扮侍女,眼神偶爾與他爹交流一下,父女倆一個比一個疑惑。


    朱鼎順想的是時間問題。


    本計劃給對方兩天,結果少考慮一個環節,他們有三四天時間。


    自己從山裏出來的早了。


    忘記水師全是海船,他們不能盲目靠岸,想象中遮天蔽日的桅杆出現在遼東海岸根本不現實。


    剛剛送來的奏報,鄭芝龍和曹變蛟正派出無數小船找合適的靠岸點,明天可以見到他們,但見不到糧食。


    蓋州是唯一能停靠大船的地方,但碼頭早沒了,還得抓緊時間搭浮橋修碼頭,且他們得派出鳥船試驗、然後再派福船試驗。


    西洋大船就別想了,萬一擱淺,一年動彈不得,還會堵塞航道,加上海岸還有薄冰,卸貨如果需要一個月,水師就被困在海灣內走不了啦。


    唯一可用的碼頭是覺華島,頂多卸五百艘船,距離戰場也有點遠。


    什麽破事,一個人做決定就是這麽累。


    唿~


    唿唿~


    輕微的鼾聲在大帳非常刺耳,張之音不可思議的慢慢迴頭。


    稷國公單手托腮睡著了。


    睡著了?!


    眾人這下尷尬了,叫不得走不得,隻好這麽幹陪著。


    “報!大將軍,水師鄭芝龍、曹變蛟奏報,大淩河口、雙台子河口、遼河口,均無法停靠,蓋州隻能單船卸貨,水師被困風險很高。”


    眾人看信使把朱鼎順吵醒,齊齊鬆口氣。


    朱鼎順眨眨眼,換了一隻手,繼續托腮沉思。


    “誰上岸了?”


    突然詢問,信使連忙迴道,“迴大將軍,是鄭芝虎、王錫斧、孔有德。”


    “傳!”


    三人早就等著通傳,遠征歸來的將軍,一身驕傲的英氣,進帳大跪,“末將拜見大將軍。”


    “起來吧,三位辛苦了。”


    “謝大將軍,水師總兵奏報大將軍…”


    朱鼎順伸手製止鄭芝虎‘耀功’,沉聲問道,“本官記得每艘海船上有兩艘探路救生的小船吧?”


    “迴大將軍,是的!”


    “來人,持本官令信,收迴鄭芝龍尚方劍,杖責水師主將鄭芝龍、副將曹變蛟各二十。五百艘船卸覺華島、五百艘卸鬆山堡、剩餘船隻全部卸到營口蓋州的海岸。


    毛文龍、滿桂接應,順三、順四帶京營立炮陣護衛。半個月內必須卸完,未完成者艟總以上軍法處置。再快馬傳令遼東水師,三日內所有沙船到營口衝灘,搭建一個大碼頭,小船全部調給鄭芝龍。”


    三人被當頭澆了一盆冷水,愣神間,朱鼎順大手一揮,“滾迴船上去,再有下次,定斬不饒。”


    三人脖子一縮,連忙躬身退出大帳。


    眾人猛然醒悟過來,他們運的是糧食,不是火炮,螞蟻搬家,二十萬人半個月也卸完了。


    朱鼎順突然站起來,帳中踱步盯著眾人緩緩開口,“門戶之見,自古有之,鄭芝龍和曹變蛟但凡站到本官立場想一想,就不會說自己毫無辦法。


    鼎一但凡站老子立場想一想,也不會抓著五千人不輪值,鼎五馬上就到,老子再看到這種情況,把你們全部攆迴京織布。”


    旁邊鼎一雷住了,恍惚間想起自己兩月沒有輪值,其餘兄弟也以為新火器不需要,下意識把解難營的規矩丟了。


    鼎一立刻下跪,帶著鼎二順二順三也不得不下跪。


    朱鼎順說完就走了,悠悠傳來一句話,“十天內任何人都閉嘴,誰敢向本官自以為是的諫言,不論文武,不論品階,直接杖斃。”


    稷國公在軍中的威嚴越來越可怕,眾人摸摸額頭冷汗,還是老實點閉嘴的好。


    陸陸續續起身相互告別,門外又來了一個親衛,“趙總兵,大將軍令,明日十裏一個了望哨,不得低於十丈,距離東虜百姓大營不得超過五裏,一直搭到海岸。”


    這活簡單,冬天好建,趙率教連忙領命。


    張之音等其他人都走後,把孫傳庭、郭愷之和幾位兄弟留下。


    “孫大人,你知道夫君在苦惱什麽嗎?”


    孫傳庭躬身答道,“應該是豪格有想法,他會與碩托傾軋,留下公爺好聯係,既能獲得大將軍信任,也能保證信王殿下不會胡思亂想,更避免孫承宗大人攛掇叫嚷壞事。”


    張之音想不到他說的這麽直白,歪頭問道,“我爹有危險?”


    “迴夫人,就算山窮水盡到絕路,殿下和公爺依舊是皇太極的護身符,他會抓著不放。大將軍隻能指望豪格和碩托,且他倆還不能敵對搶權,否則結局難料。”


    張之音沒有說話,郭愷之笑嗬嗬插嘴,“本官一出山海,渾身輕鬆不少,脊梁管家想過自己下一步準備怎麽走嗎?”


    孫傳庭聞言看向一旁的四兄弟,鼎一立馬嗆聲道,“別看老子,大哥當初就不該留你,骨子裏的迂腐酸臭,令人嘔吐,老子…”


    “閉嘴!孫大人對大明忠心日月可鑒,你沒資格說三道四。”


    張之音嗬斥一聲,四人統一低頭,不聽、不說、不看、不讚成,但也不敢與張之音叫嚷。


    孫傳庭苦笑一聲,“大將軍拒絕任何諫言,大夥最好閉嘴,因為無論成敗,隻有大將軍可承受結果,我們不需要到東京聯係奴酋,夫人最好也不要。”


    “哼,我倒是想呢,這幾個東西誰敢。”


    四人一縮脖子,麻溜跑了。


    撲哧一聲,周奕梅突然笑場了。


    看到郭愷之不善的目光,連忙解釋道,“四位將軍禦下很嚴,戰無不勝,想不到這麽懼夫人。”


    “你是誰?他們禦下很嚴,那是因為稷國公。他們懼夫人,同樣是因為稷國公,這麽簡單的道理不懂嘛。中軍大帳侍女左右,夫人以後不可再犯。”


    張之音擺擺手,示意他們別跑題,“郭大人,你和徐光啟、鹿善繼兩位大人說一下,夫君不準備讓他們迴朝,尤其是徐光啟大人,他需要趕快育種,夫君計劃給他十萬人治理遼河。”


    郭愷之眉毛一抖,還未想好怎麽說,張之音又繼續道,“包括郭大人自己,您也做不了閣臣,您可以在遼東屯田,若嫌辛苦迴應天也無妨。”


    “老夫已令妻兒賣家產,年底就會入京。準備辭官到北寨,守了北寨五年,還沒有去好好看看。”


    “也好,玲兒大概也會到北寨。”


    孫傳庭本來不想聽這樣的消息,聞言突然插嘴問道,“夫人準備把所有人都送到邊牆外?”


    “不是,誰去哪裏由夫君決定,我怎麽能決定。”


    “大將軍不會鎮守遼東?”


    張之音沒有答,反而兩眼一眯,盯著孫傳庭,想知道他哪來的勇氣這麽問。


    孫脊梁深吸一口氣,“夫人,前年大將軍告訴傳庭,他活著是為了更多人活著,傳庭從沒忘記。若做聖人會死很多人,傳庭願化身血食成全武聖。若做反賊能養活更多人,傳庭還願前鋒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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