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這是皇太極給肫哲的迴應。


    天聰汗雙眼充血,瞬間破防,跳腳大罵,“他以為他是誰,朕是大汗,朕是皇帝,朕不是奴才,更不是戲子。”


    肫哲緩緩站起,摸摸火辣辣的臉,冷眼看著他,又看看身後的女真貝勒和明朝俘虜,慘然一笑,悲憤大吼。


    “皇太極,卑鄙小人!


    阿爺帶族人走出大山,阿爺讓女真做人,他戰敗了,但他心裏想著族人傳承,阿爺永遠是女真英雄,是天下各族都承認的英雄。


    阿爺錯了,他想到了女真會敗,卻想不到聰明的四貝勒不甘心,更想不到聰明的四貝勒如此無情狠辣。”


    皇太極桀桀一笑,“他不該給老子這樣的機會,哈哈哈,驕兵必敗!明朝人都認為朕不會殺俘虜。沒錯,朕當然不會殺,朕要到哈剌溫山東麓、鬆花江下遊,哪裏也是平原,女真換個地盤。


    這五十萬人,大多是遼民,他們也是漢人,寧肯跟著朕,也不去明朝,你這蠢腦子想不明白的,那就告訴朱鼎順,一百萬石糧食,朕到千裏之外安營紮寨,自然會放人。”


    肫哲不想和他說話,水師的船快到了,不出十天,她的男人就會把五十萬人心砸碎。


    在這之前,隻能鐵石心腸。


    城牆一時安靜,外麵的死亡氣息彌漫,也沒人在叔侄兩人間插話。


    肫哲內心坦然,突然問旁邊的碩托,“堂兄,遼南複州還有人嗎?”


    碩托看一眼皇太極,微微搖頭,“沒有,都在遼陽到鞍山之間。”


    “蓋州呢?”


    “沒有!”


    “營口呢?”


    碩托幹脆說道,“前線大營在海州,南邊堅壁清野,空無一人。”


    肫哲嗬嗬冷笑,“愚蠢的皇太極,把海岸全丟了呀,為什麽不好好想想,遼西大軍後退的原因呢?三百裏空曠之地,那才是族人的生機。”


    皇太極冷眼掃了她一下,“什麽意思?激將法?”


    “沒什麽意思,想不到女真的第二位大汗,是被族人殺死的。哎,遼東這場遊戲,夫君根本不用動手,這裏是英雄和梟雄的戰場,是大義和私欲的戰場。”


    肫哲說著突然對皇太極身後的人吼道,“諸位叔叔、兄長,誰能讓族人活下去,誰就是英雄,族人不是傻子,他們一定會跟隨能活下去的英雄。”


    “吃裏扒外的東西!告訴朱鼎順,是他可笑的想法殺死這五十萬人。他可以看著這些人去死,朕也可以。”


    皇太極冷哼一聲,轉身對親衛道,“把肫哲公主和俘虜關押到西宮,明日送她離開。”


    西宮是個大殿,二百屬官擠在正殿,幾位俘虜在裏屋。


    喝水管夠,一天隻有一頓飯。


    中間一個炭盆,肫哲蜷縮在羊皮中,看著星火無語。


    赫圖阿拉的男人也在火堆邊,卻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氣氛。


    阿爺看好的人,自己的男人,果然是英雄,他身在遼東,眼望天下,遼東跳梁小醜,真是可憐。


    肫哲看看火盆另一邊的信王,他同樣蜷縮在羊皮中,蟒袍卻弄的很幹淨。孫承宗、英國公、孫傳庭、周道登,自己都認識,半個月前意氣風發的勝利者,一群可笑的爭權者。


    “肫哲夫人,皇叔帶什麽話了嗎?孤真是對不起他,對不起皇兄!”


    肫哲停頓了一會才慢慢答道,“殿下,明軍已完成對遼東的包圍,赫圖阿拉老營被解難營攻占十日,他們連大山都進不去,死定了。”


    “孤知道,大明不會接受要挾,哪怕孤是親王。”


    “不一定,聽說皇帝吐血昏迷,郭愷之、周延儒、徐光啟、鹿善繼都到遼西,稷國公夫人張之音也日夜趕來,說不準這時候已在赫圖阿拉。”


    閉目的英國公突然一睜眼,“荒唐,大軍豈會被一個女人左右,老夫恥於認這樣的女兒。”


    孫承宗插話,“可否讓殿下到赫圖阿拉,我們留下?”


    房間一靜,肫哲微笑看向老頭,“您是說我代替信王殿下?”


    “為了兩族大義,也許可以。”


    “嗬嗬嗬~孫大人忠心可鑒日月,佩服。”


    語氣冷淡,孫承宗試探一句無語,周道登也開口問道,“稷國公知曉殿下和公爺是怎麽被俘嗎?”


    孫傳庭輕咳一聲,“如何被俘不重要,反正改變不了結果,也許我們應該自縊成全名節。”


    肫哲看一眼孫傳庭,突然起身,到身邊啪啪甩了兩個耳光,不解恨,又一腳踹了過去。


    咚~


    脊梁兄腦袋結結實實撞到牆,眼冒金星趴下無語。


    四人呆滯片刻,孫承宗一指肫哲,“大膽,你毆打朝廷閣臣。”


    肫哲重新披上羊皮,閉目不想搭理他,張維賢桀桀一笑,“姑娘應該打老夫,還是給之音麵子。”


    周道登縮縮脖子,不動聲色挪挪屁股。


    孫傳庭緩緩起身,一字一句道,“殿下被俘,公爺與孫某若不施救,自絕於朝堂。周大人也是這樣,左右是生不如死。”


    “孫大人閉嘴吧!”張維賢歎氣一聲,“你的東主不是傻子,好好說話,不要威脅他。自縊有用?如果有,請孫大人現在上路。北寨兩年,都沒有洗脫文人這股酸味。”


    孫承宗一歪頭,“公爺和伯雅在說什麽?落難敵營,殿下脫困是我們唯一的目標。”


    肫哲睜眼看看他,眼瞼忽閃幾下,疑惑問道,“老大人知道自己如何被俘嗎?”


    “哎,現在想起來,奴酋談判就是為了讓我們放心,妻女送到大軍也是障眼法,他先迷惑稷國公,讓大軍放鬆,又在談判中一再退步,他們很熱情,不知不覺就入套了。”


    肫哲內心苦笑,“老大人,女真已處於必死之地,一再退步,難道不應該嗎?”


    孫承宗臉色一紅,“是老夫狂妄了,遼東鎮守四年,大勝就在眼前,實在是…有愧陛下。”


    肫哲再看向低頭的信王,“殿下怎麽說?”


    “等等!”


    張維賢和孫傳庭突然同時出口。


    在孫承宗和信王納悶的眼神中,張維賢略微苦笑,朝孫傳庭虛請一下,示意他來說。


    脊梁兄一咬牙道,“殿下,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您若想迴京…”


    張維賢馬上又嫌他囉嗦,“哪來那麽多屁話,肫哲夫人的問題可能決定我們的生死,殿下說心裏話,不要廢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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