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朱鼎順又開始暢談,孫傳庭覺得喉嚨幹,努力消化他的話。


    有時候說起來也不願大夥藏銀子,大明寶鈔早廢了,但大明還沒有銀票,拉著一車一車的銀子做生意是找死,從這個方麵說,豪商必然都有官府實權背景。


    大明朝的小商人隨身攜帶一個東西,剪刀。


    每個人都對重量很敏感,哢嚓一下,一錢一厘都不差,童叟無欺,令人讚歎。


    這年頭的計量標準是一立方寸黃銅,聽山上的掌櫃說,他們從小就在手裏玩,每個手指都必須精確感知方能做收銀員,嘖嘖嘖…店小二還是個高級打工仔。


    “嗨,別發愣了,伯雅兄雖然祖上是百戶。從祖爺爺起就是士紳,代代為官,知州、知府都有,家資幾何呀?”


    孫傳庭臉色一紅,“代州土地貧瘠,萬畝地還不如江南千畝,大概八九千兩。”


    “嘖嘖嘖,拿五十兩搪塞我。”


    “將軍見笑,敢問將軍,山寨的銀子在哪裏?”


    “哎呀,你這腦子還沒開竅啊,我說過了,銀子就在宣大兩府。”


    孫傳庭眨眨眼,有點不信,“實報代王?”


    “蠢貨,每家商號、每家大地主都有我的銀子。”


    啪~


    孫傳庭猛得一拍手,朱鼎順驚得一抖酒杯掉落,不禁罵道,“你要死啊。”


    “呃~將軍大才、大魄力。”


    “榆木腦袋,我若偷偷藏銀子,他們早聯合起來把我做掉了。”


    孫傳庭,“……”


    “算了,我的銀子大部分都是實物,現銀一百萬兩還是有的,具體在哪裏,我得看看本本。”


    朱鼎順看他還沒明白,哈哈一笑,“比如,我通過範家買巡撫的鹽。通過巡撫買曹家的鐵。通過代王收購糧食。通過塞外部落收購茶葉藥材。銀子,轉起來才是銀子,一停下來老子就破產了,而且也懶得藏銀子,讓他們代為保管吧。還能取得他們信任。”


    孫傳庭這下聽明白了,眼神大亮,“將軍把宣大全部豪商串聯起來了?每家都有銀子,但又是別人的貨款,真乃大智慧。”


    “沒錯,這就是你要做的事,把這件事辦好,伯雅可為閣臣。我拿捏了所有人的財路,忌憚而不恐懼,所以不需要多少兵力。當然,眼下急需增兵,察哈爾的林丹汗快被奴酋揍到西邊了。明年的現在,我需要兩萬戰兵。後年就得開打,咱們掃蕩漠南,再談你的理想。”


    “將軍不準備開荒?薊鎮和宣府外麵應該有很多河流之地可以開荒吧?”


    “開荒需要勞力、需要支出,目前看入不敷出,也沒開荒的必要,沒有糧食儲備,不許大規模招募流民,你別給我紙上談兵。”


    孫傳庭眨眨眼,“那您怎麽養活百姓?”


    “做工,東西寨還是個冶煉廠,有煤有鐵,捧著金飯碗去乞討嗎?”


    “煉…煉…”


    “別緊張,鹽鐵是不允許交易,但我是在塞外煉呀。宣大邊軍有軍械局,每個衛都有匠作所,煉鐵鍛造師傅還真不缺,他們快餓死了。”


    孫傳庭黯然,原來強盜有自己的支柱產業,大概很是富裕。


    朱鼎順滋溜喝口酒,看著沉思的孫傳庭,“脊梁兄,我有點納悶,你沒聽見我剛才說什麽?林丹汗察哈爾本部快被奴酋趕到西邊了。”


    孫傳庭輕咳一聲,“明蒙聯合對付奴酋是朝廷之策,不管權閹還是東林,都需要林丹汗牽製遼東,廣寧作為雙方的互市交易地已淪陷,必然重新開辟互市。”


    朱鼎順差點被噎死,看來脊梁兄年輕,還沒有大局觀,深吸一口氣,耐心解釋道,“被趕到西邊,意味著什麽你想過嗎?意味著科爾沁之後、內喀爾喀也歸附了奴酋,更意味著察哈爾八部分裂,至少有大部歸附奴酋。一隻喪家之犬,互市什麽?養狼嗎?”


    “不可能,這樣豈非奴酋可以繞開遼西走廊,直達薊鎮,騎在京師頭頂。”


    “當然不可能,傻缺才繞道,遼河套全是奴酋的地盤,繞什麽繞,困也困死遼西走廊的駐軍。”


    孫傳庭驚恐的大張嘴,朱鼎順卻摸摸下巴,悠悠然道,“不過以我估計,朝廷今年臘月到明年正月有一場大勝場。”


    “哪裏?”


    朱鼎順看他急切,噗嗤一笑,“脊梁兄,你內心的想法會害死我們,竟然認為我們在宣大外麵是安全的,沒有滅門之禍。”


    “俺答封貢以來,萬曆十年的寧夏之役、以及萬曆二十年前後的大戰,鄭洛大人早已把順義王打散,他部族眾多,但互不統屬,三娘子十年前去世,第四代順義王卜失兔威望不足,土默特、鄂爾多斯完全一片散沙。”


    孫傳庭說的很對,語氣中充滿自豪,因為這是文人治國的典範、不戰而屈人之兵的勝利。


    說白了,就是老祖宗經濟製裁的勝利。


    但朱鼎順不得不給他講講曆史大環境。


    大明朝最後的五六十年,西北邊境完全陷入了沉默,陝甘晉農民起義亂成一鍋粥,蒙古人也沒有扣邊。


    一來他們自己誰也不服誰,二來大明朝的文官和三娘子裏外結合,把漠南蒙古人劫掠的性子磨光了,他們已經習慣了與大明做生意。


    嘉靖朝率領十萬勇士兵臨京城的俺答汗,最終被徐階、張居正、申時行等內閣大臣,以及有名的治邊名臣譚綸、鄭洛,上下一心用軟刀子給溶解了。


    特別是鄭洛,經略陝西、延、寧、甘肅及宣、大、山西邊務二十年,把年老的俺答汗左右揉搓,稍微炸刺就不開互市,或者專為不服俺答汗的部落互市。


    蒙古人不事生產,鹽鐵布必需品全部來自大明,互市這種絕對優勢的單方麵經濟製裁被鄭洛玩出了花。


    二十年不動一兵一卒,曾經把北元正統大汗一口氣從漠南趕到遼河套的俺答汗被徹底玩散架了。


    厲不厲害?厲害!


    陰不陰險?陰險!


    但曆史的因果關係就是這樣,遼河套至漠南這兩千裏、也就是宣大薊鎮的長城外,五十年沒有強敵,是因為地理環境處於俺答汗順義王、北元察哈爾圖們汗、大明朝三個強人之間。


    稍微有點大部落,大明不給你互市,就被另外兩家製服了,默契的形成一個軍事安全真空地帶。


    這個默契馬上要被打破,奴酋若把林丹汗擠過來,第四代順義王早就外強中幹,沒有多大還手之力。


    曆史中也是如此,漠南諸部被一隻喪家之犬毫不意外的降服,更糟糕的是,這隻喪家之犬輕而易舉攻入宣大,在大明朝的太陽穴狠狠插了一刀。然後被皇太極攆到青海,後金占據長城外所有地盤,完全騎到大明朝的頭上,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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