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傳庭驚喜的看著碗裏的油花,真的有肉味,再看一眼朱鼎順,他也在喝湯。


    柵欄裏外三人汩汩喝盡,裏麵兩人慢條斯理啃一個黍米窩窩,非常有禮儀~


    八月初的天氣白天暴曬太熱,晚上又太冷,兩天吃一頓飯,此生最大的侮辱。


    朱鼎順雙手抱胸,笑嗬嗬的看著兩人的表情,周圍七八個年輕守衛卻一臉殺意,他們不懂兩人此刻醞釀的陰狠,隻懂老大笑的時候想殺人。


    王允成精力不濟,沒有說話的欲望,吃完就向裏麵挪,孫傳庭卻敏銳的感覺到危險,兩人又露餡了,眼珠子一轉,“感謝奉國將軍,受教了。”


    “隨從還是去找官府吧?宗室打劫,你覺得自己沒有生命危險是不是?哈哈,你不知道老子殺了多少人啊。別害怕,耍我兩次,我也不會殺你,裏麵那個東林就說不定了,砍了腦袋也許能換幾十兩,無本生意,左右不是太虧。”


    “不,你不能殺我!”王允成又連滾帶爬到柵欄邊。


    朱鼎順沒有搭理他,依舊嗬嗬笑道,“孫大人,皇子封親王、親王子封郡王、郡王子封鎮國將軍、下來依次輔國將軍、奉國將軍,後麵還有三個爵位,我若能多生幾個兒子,他們還是鎮國中尉。奉國將軍歲俸600石,是內閣首輔的七倍,你倆這樣官員的80倍。兩位為何認為我一定不識字呢?”


    王允成戚戚然沒有插話,孫傳庭拱拱手,“慚愧,伯雅失禮了。”


    “兩個老扒皮,少爺三月識字,半年養兩千人,一年養四千人,豈是…”


    “閉嘴!”朱鼎順眉頭一皺,打斷身邊的吹捧。


    孫傳庭和王允成卻齊齊一愣,同時拱手,“原來是鼎順奉國將軍當麵,您不是在…”


    “沒錯,我是在長城外,但這裏也是我的生意呀,生意哪有嫌多的道理,能招待兩位大客戶我很開心。”


    孫傳庭再一拱手,“將軍聰慧伯雅早有耳聞…”


    “別扯淡,我來這裏五年了,比你更知道怎麽活,迴答問題,為什麽認為我一定不識字?”


    孫傳庭遲疑一下,鄭重拱手躬身,“向將軍道歉。”


    朱鼎順撓撓額頭,“孫大人,你不老實,這傲嬌的鬼樣子很難看。聖主若虛前席待,願將血淚灑丹墀,這是你寫的詩吧?看似一腔熱血,但掩飾不住內心的幽怨。你幽怨個嘚兒,老子比你慘多了好不好,幽怨一天就餓一天,從不敢幽怨。”


    “將軍,報效皇恩乃伯雅生平之誌,奈何權閹當道…”


    “停!孫傳庭在白蓮教徐鴻儒起義時防備有功,獲得禦史王允成褒獎入朝述職,授吏部驗封司主事,不久升至稽勳司郎中,但因不滿魏忠賢專政,告假迴鄉。這履曆還行,背後的原因嘛,沒人是傻子,王允成是東林骨幹,聽說什麽六君子、七君子剛被弄死,怕了吧?跑路了?”


    “將軍慎言,伯雅絕不是…我心昭昭,可見日月。”


    “嗯,你不是東林這我信,但你們是老鄉,王允成貪險、坐以贓私。作為舉薦人,你內心有沒有腹誹過?”


    “絕對沒有,王大人是伯雅敬佩之人。”


    “嗯,這我也信,東林嘴炮啊,還要熱鬧很久呢。”朱鼎順突然站起來拍拍腿上的土,“迴答不上來為什麽很多人認為宗室不識字就不準離開,隨從帶迴來直接砍了。”


    “等等!”這次急的是孫傳庭,“將軍,宗室難過,小宗更是常有餓殍,天下人都知道,哪裏還有資財教授子弟讀書。”


    “為什麽?”


    “啊?!”


    “為什麽?”朱鼎順又問了一遍,走到兩人身前,一字一句,“為…什…麽?”


    “將軍,萬曆朝大明歲入折合白銀最高兩千萬兩,目前宗室俸祿折合白銀四千萬兩,宗族繁衍,人口日多,致祿入不敷分配。今年禦史田珍疏陳限祿一法,以萬曆四十八年祿銀為額,根據各府宗室多寡均定,除親王本人定額外,以人數為準,日後子孫增多,止在原額內均支,控製祿支不濫。”


    “沒錯,說的很對,大明從嘉靖朝就連宗室的俸祿都發不起,你說的還是一部分白銀,實物所欠更多,為什麽?憑什麽?”


    “將軍,這是大明國策,生死存亡,宗室仍魚肉百姓…”


    啪~


    朱鼎順一拍柵欄,製止孫傳庭的咆哮,“孫大人,宗室吃垮財政這個說法我同意。自古以來王朝宗室都是混蛋,以前是混蛋,將來也是混蛋,就算他們和皇帝不是一個姓,也是變相的混蛋。


    但大明朝不能怨宗室,因為讀書人在偷換概念,你眼裏的宗室與實際宗室是兩種人。朝廷蠢貨一刀切,我家從萬曆年以後就沒收到一顆米?這種宗室怎麽魚肉百姓?


    讀書人動不動就說宗室怎樣好吃懶做,天下二十萬宗室怎樣貪婪,這是無能的借口,借用數字推卸責任,掩蓋士紳的貪婪。


    你知道我奶奶什麽出身嗎?青樓清倌人!生下我爹就上吊了,怕吃孩子的糧食。


    你知道我爹有幾個老婆嗎?九個,全是下人養不活硬送來的,姨娘們全餓死了,隻活了我一個。我娘,哦,也就是虎子的親姑姑,生下我坐月子吃不飽也不敢吃,還是餓死了。”


    王允成和孫傳庭吃驚的望著朱鼎順,聽說過下層宗室經常有人餓死,想不到這麽慘,渾身發抖,不敢說也不能說。


    “五年前我來的時候,骨瘦如柴的孩子tm竟然是宗室,真沒道理。史書不是這樣記載的,史書就說宗室該死。我爺爺不識字、我爹不識字,我爹之前三個姐姐,也是餓死的。


    大宗吃小宗,朝廷把俸祿發到親王郡王手裏,他們幾十年沒分下來過,因為這些人的俸祿加起來也不夠他們應得的那一部分。


    我沒怨朝廷,知道親王郡王有店鋪、有田莊、有鹽引、做生意不繳稅,這難道不是傻缺朝廷的問題嗎?


    大眾不養活小宗就算了,聽說有很多宗室前輩為了吃飯,故意上書辱罵陛下,期待落罪後到鳳陽守皇陵,我家倒是想學,可惜不識字。


    那好歹讓我們找口飯吃呀,瑪的,士農工商什麽都不允許做,種田也不允許,做工也不允許,還不允許離開駐地的村子。


    這是把人出生就關押到死,貪婪?囚犯有什麽資格貪婪?這比直接殺人還殘暴。


    我一怒之下把鬼叫的官吏砍死了,鈍刀子殺人很難的你知道嗎?砍得氣喘籲籲才殺死他。


    結果他們不敢叫嚷,嗨,原來可以這樣,於是我一路殺到了糧倉、殺到了藩墓,現在代王也為我撐腰,老子現在養活了幾千百姓,比你強不?


    悄悄告訴兩位一個秘密,我最想殺的就是代王和幾個郡王,他們是我的錢袋子,不出三年老子就會取錢。


    身在大明朝,百姓活下去的唯一標準就是:不要臉。


    天下改姓,不怨別人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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