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鼎順之所以決定動手,是因為一句諺語,與他們釣魚打窩毛關係沒有。


    九月陰一冬溫,九月晴一冬冰。九月九不下等十三,十三不下一冬幹。


    一般來說,九月九下雨機會五五開,就算不下,五天內也肯定有一場雨。


    九月初三下了一場小雨,三天內無法動手,九月初八豔陽高照,朱鼎順從這其中摸著點味道,因為起風了,明晚或後天必有雨。


    城牆上的人絕對想不到,白天出現那麽多斥候,是為了把二百人在他們眼皮底下送入南邊。


    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朱三寨卻是兵馬未動情報先行,方圓百裏大山晝伏夜出至少百多名斥候,早tm知道他們在大概那一片埋伏。


    笑死,釣魚的甩鉤河中央,魚兒卻在他身後吃餌料。


    呸,是老虎繞過陷阱,躲在獵人背後準備開餐。


    湯河東岸茂密的森林中二百人馬靜悄悄的避風吃幹糧,此地距離南邊鎮安堡、牧馬堡大概三十裏,那些蠢貨肯定不會隨大隊埋伏,他們還要來迴觀戰,以掌控全局呢。


    三名斥候黑暗中趟過河,找到朱鼎順,笑著匯報,“大哥,笑死人,大概五十名軍士,護著三匹馬,一路打著火把,半個時辰後,會從北麵三裏的山路穿過。”


    朱鼎順拍拍虎子後背,“帶一百五十個兄弟,幹脆點,把那三位大爺帶過來,那可是咱們的財神。”


    虎子立刻帶著背弓的親衛沿河北上,朱鼎順站河邊想了一會,略感無聊,吩咐親衛別打擾他,鑽到背風的石頭後麵裹著羊皮休息去了。


    先別說他,反正是摸清動靜後聽信號辦事,另一邊,小公爺張之極連夜趕到了開平衛。


    張家口距開平衛全力奔馬也就兩個時辰,小公爺登上長城,對著遠處山穀中燈火通明的商隊皺眉。


    黑承雲沒有跟來,張之音還在禁足,曹掌櫃已經按計劃明日出關,準備明晚夜襲北寨,他身邊隻有曹裕。


    “小公爺,屬下越想越不對勁,朱三寨怎麽會是慪氣的人,這釣魚計有絕對的漏洞。”


    “狗屁的計,還釣魚,張某就沒想著他們有什麽結果。”


    “那…那…”


    “朱三寨最好死個千把人,最好死在這裏,若沒死,北寨的人返迴來也得留下他的命,此人絕不能留。”


    曹裕內心大不讚同,不是殺不殺人的問題,而是他感覺小公爺此刻有很大的私欲,上位者大忌。


    “小公爺,公爺有迴信嗎?”


    張之極把目光從牆外收迴來,看向曹裕很生氣,曹裕也感覺到了,無奈解釋道,“小公爺,就算我們是老鷹撲食,對方還有一招兔子蹬鷹,您是貴人,不應該牽連到塞外之事。”


    小公爺閉目深唿吸兩下,“感謝曹叔提醒,張某的確想偏了。”


    “小公爺謬讚,屬下先得保證公府的臉麵,勝不勝的都在其次。”


    張之極突然陰森森的一笑,“沒錯,公府的臉麵比這些賤民的命重要多了,朱三寨啊,一個該死的宗室。”


    作為觀眾,兩人與其他東家晚上均留宿於長城烽火台,天剛剛放亮,外麵的守城的邊軍就在大叫。


    一群人連忙來到外麵,隻見北麵的山頭上有很多元寶大刀旗,商隊作為魚餌已經出發,正通過北麵的彎路折向東南,處於他們視線的死角。


    但他們能看到,商隊的夥計非常恐慌,前麵出來的夥計使勁抽打拉車的牛,山路中有兩輛大車翻了,被他們推到一邊,後麵的依舊擠著向前。


    “小公爺,對麵大概六百人,在驅趕商隊快速前進遠離長城。”


    “不對,命令他們停下!”張之極突然向四個做主的商號東主大叫,“快!馬上傳令讓他們停下,該死的,朱三寨根本不需要去五十裏外,他完全可以在邊軍眼皮底下完成搶劫。”


    曹裕看一眼邊牆外,又看一眼眾人,低聲迴應道,“小公爺,您失態了,就算他殺了人,也帶不走貨,那樣有什麽意義。”


    “當然有意義,你們沒人了,永遠無法走商,朱三寨…”


    “小公爺!”範永鬥突然打斷張之極的話,低頭到身邊,“小公爺,您多慮了,塞外的強盜與其他地方不同,朱三寨絕不會為了殺人而殺人,那樣我們反而不需要動手了,韃靼人會把他逼迴長城。”


    張之極一愣,扭頭看看無聲看著他的十多家東主,閉目喘息兩聲,扭頭又看向邊牆外。


    眾人還有心思吃飯,外麵的夥計跑過那個彎道後,果然慢了下來,開始緩緩向東南而行,正北方的元寶大刀旗根本沒有追,更沒有趕,而是在北方與商隊平行向東。


    那邊趕路,這邊看戲,就這麽詭異的過了一上午,午時北風越來越大,張之極看看北麵低沉的灰色雲層,晚上要下雨了吧,商隊選這個季節走商,是為了到哈喇慎後上凍好走,到察哈爾一圈,極寒到來之前又能返迴來。


    長城外二三十裏內的大樹被邊軍經年累月砍伐,根本長不高,張之極看商隊開始到山脊線,那一片路隻有灌木叢和荒草,視線很好,突然扭頭問道,“商隊是誰在負責?”


    範永鬥趕緊低頭到身邊,“迴小公爺,是小人家裏的掌櫃負責,這次隻有他一人。”


    “若遇到朱三寨,他們會怎麽做?”


    範永鬥看看眾人,尷尬笑笑,到耳邊低聲道,“小公爺,沒人動手,夥計隻是看戲。”


    張之極再次皺眉,“你們聯係到朱三寨了?”


    “不,是對方前日到張家口送信,夥計敢反抗一個不留。我們也沒必要反抗,這是朱三寨與私軍的恩怨,他們搶的是同一份利潤。”


    張之極突然邁步到遠處的親衛身邊,低聲吩咐兩句,親衛立刻轉身下牆,騎馬飛奔而去。


    曹裕和範永鬥互相看一眼,望著遠處的商隊思考,王登庫和靳良玉到兩人身後,“範兄曹兄,朱三寨分兵了吧,六百人,斥候太多了,劫掠太少了,堵後路剛好。”


    “沒錯!”


    一個低沉的聲音突兀出現,四人猛得嚇一跳,小公爺負手站在牆邊,終於看明白了形勢,“朱三寨已經與私軍開始接觸了,他根本沒想劫掠,反正餌食可以慢慢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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