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三個人都沒言語,大家一心都隻顧著趕路去救人。雖然心急如焚卻也隻能慢慢前行,憐月不禁又感慨起這地方落後的交通工具來——這簡陋的牛車真真是又慢又顛簸!還好今晚的月亮夠大夠亮,雖然和白晝不能相比但不影響出行。要不然就算有心救人也不可能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連鄉村機耕道都不如的泥地上駕車行走。


    這邊憐月還沒慶幸完畢,那邊牛車就出問題了。就隻感覺突然踉蹌了幾下,然後就完全停下來不動了。憐月在心裏暗罵自己,剛剛為什麽要嫌棄牛車走得緩慢。看看這下好了,連這原始的交通工具也蹭不上了……


    “糟糕,牛車陷坑裏出不來了!”無奈的鄭屠夫跳下了牛車,似乎準備推一把試試能否出來。


    憐月母女也不好裝看不見,隻好都下來一起使勁去推。可誰知明明也沒裝重物,這車陷進去就是出不來。幾人下車好一頓手忙腳亂的忙乎,最後更是把吃奶的勁都毫無保留的使出來了。在滿心期待中聽得哢嚓一聲脆響,萬萬沒想到牛車沒推出來倒把車軲轆給弄折了……


    “怪我怪我。前幾天趕路我就覺得這車軲轆有點問題,這幾天事情太多我就想將就著用著。今天這事發突然我也沒想起這檔子事來,如今這可怎麽是好……”鄭屠夫好不懊惱。


    憐月也沒想到事情會突然發展成這個樣子,有種屋漏偏逢連夜雨的無力挫敗感。一瞬間她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了,隻覺得大腦一片空白……


    “要不大兄弟你先趕去鎮上癩皮狗家看能不能堵住人,我帶著阿月隨後就到。”王弦有些猶豫的語氣“這山路我也勉強走過好幾次,應該也不至於會迷路的吧。”


    鄭屠夫搖了搖頭“這半夜三更又是荒無人煙的,我怎麽可能把你們丟在這荒山野嶺的地方不管呢?如果你們要是因為這個真出了點什麽事,我可是一輩子都會良心不安的啊!至於小蝶那邊……我們盡可能的趕路去鎮上吧,如果晚了那也隻能說是她的命該如此了。”


    鄭屠戶說的可是事實,王弦也不再堅持自己的提議。三個人不再說話,默默的抓緊時間開始趕起路來。憐月從王弦一路頻頻歎氣的舉動中知道,單靠他們的兩條腿走到鎮上估計是於事無補了。雖然如此但他們都沒說要放棄,大概也是想求個心安。


    一路上走得是磕磕絆絆,憐月甚至摔了好幾跤。好在憐月雖然小身板看著瘦弱,但沒想到持久力還不錯。鄭屠戶雖然是個正值壯年的男人,但一路上既要不時搭把手又要隨時注意周圍的動靜,漸漸也露出幾絲疲態出來。終於在天亮之前趕到了癩皮狗的家門口,滿身泥土的三個人都顯得十分狼狽。


    “開門,快開門!”王弦顧不得許多上前拍打著院門“我們有要緊事情!”


    門吱呀一聲緩緩打開,憐月也顧不得疲勞一下子衝了進去。邊跑邊高聲叫喊小蝶的名字,心裏祈禱著事情還能來得及挽迴。終於聽到一間屋子裏蝶夢嗚咽的迴答聲,憐月立馬連滾帶爬的闖了進去。


    “你為什麽到現在才來救我啊!他們剛剛已經給我灌了毒藥下去,我待會就要死了是不是!”蝶夢滿臉是淚哭得肝腸寸斷“我不想就這麽悄無聲息的死去……為什麽我沒有主角光環……”


    “那你趕緊摳喉嚨把它吐出來啊!我們現在馬上就送你到醫院去洗胃,放心你不會有事的。”憐月第一次麵對認識的人即將死亡的事實,她承認她根本接受不了這種殘酷的現實。


    “他們待在屋裏確認我就算吐出來也於事無補,才會放心的出去找馬車的。那可是慢慢一大碗啊,他們壓著我全部都給我灌下去了……我已經徹底沒救了憐月,你也不用再管我的死活了。我知道你為了救我已經盡了全力,所以我就算死了也不會怪你的。其實往好處想想,也許我一死睜開眼睛就迴到了現代呢!”蝶夢悲涼的笑笑“隻希望他們說的是真的,這種毒藥死得不會太疼……”


    憐月的淚湧得更多更猛,一種兔死狐悲的哀傷瞬間布滿了心頭。是呀,她說不定哪一天也會陷入這種慢慢等死的境地。到時候也不知道有沒有人,能陪在她的身邊落淚哀傷呢!


    “什麽叫我們草菅人命?是她得了不治之症自己想不開喝了毒藥,我們又不可能一直呆在她身邊隨時提防著。連她父母都已經放棄救治了,不信的話可以給你看看他爹給我們寫的賣身契。”一個尖利的聲音在外麵幹嚎。


    “那我們把她帶迴家總可以吧,就算人死了也得葬在老家不是。”王弦聲音裏有著壓不住的憤怒“倘若你們不是心裏有鬼,又怎麽會買個有重疾的小丫頭!”


    “我說你這娘們咋這樣說話的,告訴你我們純粹就是做好事!是她爹怕她年紀太小死後孤苦無依,已經托我們替她相了一門冥婚。銀子他可一點都沒少收,賣身契還在我們手裏握著呢。你們想要把她領迴去慢慢等死也成,拿三十兩銀子來贖就成。”這就是擺明了死豬不怕開水燙。


    如果蝶夢沒被提前灌毒藥如今命懸一線的話,那他們手裏握著的賣身契就是他們的罪證。畢竟蝶夢究竟有沒有那不治之症,找個大夫來一看便知。可要是蝶夢有個三長兩短這事就說不清楚了,楊大虎肯定一口咬死他女兒有不治之症……可現在要想帶走蝶夢的話,她們又哪來的三十兩銀子!


    “我就是死也不便宜他們!”蝶夢聽得咬牙切齒,趁大家都沒注意的時候一陣風似的奔了出去。不多時就聽見外麵驚唿出聲,似乎一片忙亂。


    迴過神來的憐月忙跟著跑了出去,就見蝶夢的身影在院門口一閃而過。鄭屠夫和王弦見狀立馬出手攔著那兩個人,不讓他們有機會追出去抓住蝶夢然後跑掉。


    外麵就是清晨的大街。街上的行人雖然還不是很多,但要在這麽大的地方找一個小女孩還是很不容易的。就在憐月心急如焚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就聽見前麵不遠處有人在高聲叫喊誰家的女孩撞馬車了。


    憐月腿腳發軟的擠進去一看,那女孩子可不正是蝶夢!隻見她已經口角帶血的躺在地上,不知是毒藥發作還是真的受了傷。她大腦死機踉踉蹌蹌的跑過去,一把抱住已經昏死過去的蝶夢。眼睛裏的眼淚根本不聽使喚的滾落下來,就是怎麽也止不住。


    “她到底是怎麽迴事,頭也不抬直挺挺一頭就往我們的馬車上撞。就算窮瘋了想要訛錢也不先看看我們是誰?以為現在躺在地上裝個死,就能白得個幾十兩銀子嗎!我可告訴你們這些窮鄉僻壤的刁民,她死了倒不要緊若是驚擾了馬車裏的貴人了,就是再死十個你們也賠不起。”馬車夫對著議論紛紛的眾人,瞪著眼睛語氣惡狠狠的威脅。


    周圍眼見出事趕過來圍觀的群眾,被馬車夫氣勢洶洶的語氣嚇得都禁了聲。雖然不知道馬車裏到底坐了什麽身份的人,但撞了人還有底氣說這樣話的,分明就不會是個尋常的平民百姓。此時的憐月卻什麽也聽不到看不見,她真是受夠了這個可以隨意踐踏人命的地方。如果就像蝶夢所說的死了就可以迴去了,那麽就連她一起撞死好了……眼前突然一黑……


    “老朽擔保這兩個小姑娘都沒事。不過一個是氣急攻心再加上撞上馬車受了點驚嚇就昏了過去,一個是悲傷過度暫時神誌有些昏迷罷了。待會我再去開副藥給她們,帶迴去熬好吃了休息幾天就沒事了。”一個洪亮蒼老的聲音慢慢說道。


    腦子已經迴神的憐月不斷在心裏思考,什麽叫她們都沒事?這麽說來蝶夢吃的那碗毒藥……難道說那根本就不是毒藥!可那個道士不會那樣好心,會因為看蝶夢可憐從而放過她的!想到這裏憐月猛地睜開眼睛,就看到一個白白淨淨的男孩子帶著滿臉溫潤的微笑,目光清明無害的打量著自己。


    “剛才那個是不是大夫,那個被撞倒的女孩是不是真的沒有事。我是說她嘴裏分明都出血了……”憐月著急的問道“大夫是不是看仔細明白了,會不會……”


    “我說你這個小姑娘是怎麽迴事?我在這鎮上開醫館少說開了有四十年了,難道連這麽簡單的病情我都不知道還能瞧錯!”雖然大夫此刻說話的語氣很不友好,但憐月卻覺得他說的簡直就是天籟之音!


    “怎麽滴,你們兩個小丫頭想訛人被別人當場拆穿了,所以有些惱羞成怒了?還真是窮山惡水出刁民!”一個語氣裏滿是鄙夷的聲音。


    “茗煙不得無理!你看她們還都是稚氣未脫的小姑娘,哪裏就會生出那些無賴的心思來。還未出閣的女子最看重自己的品行,怎麽可以這樣無端毀壞別人的名節呢!”溫潤的男孩子輕聲的嗬斥著他的小廝“何況也是我們的馬車隻顧著趕路,跑得太快才避閃不急撞到別人的。無論如何兩位姑娘都受了傷,這理虧的理應是我們才對。”


    憐月靜靜的聽著他訓責自己的小廝,也沒腦子一發熱就搶著把責任往自己的身上大包大攬。不是她把人心想得太壞,這要是他順水推舟讓自己付醫藥費可就虧大了。反正看他渾身的穿戴也是非富即貴,估計也不差她們看病的這點銀子。


    “姑娘……你看我們現在有急事在這耽擱不得,必須要馬上動身趕路才成。至於醫藥費什麽的剛才我已經付過了,待會再給你們三十兩算是補償剛才所受到的驚嚇。”他的意思說得很清楚,就是希望憐月她們懂得見好就收的道理。


    憐月低下頭沉默不語。她雖然很想拒絕這筆本就沒有理由收下的銀子,可問題是現在她們真的急需要這筆錢。就算現在蝶夢沒有事那張賣身契已經不能夠成立,但買主給的定金錢還是要退還才行的。俗話說得好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得罪了那些刀口舔血的惡霸以後的麻煩不會少。不到萬不得已的地步的話,憐月也不想給自己再數一個難纏的敵人。


    給錢的人雖然已經走了好些時候了,但憐月握著手裏的荷包心裏還是覺得有些不好受。想到剛才那個叫茗煙的小廝給自己銀子時,那個跟看老鼠蟑螂一樣鄙夷的眼神時憐月就心裏發苦。是呀,有時候人真的不得不為五鬥米折腰,可這本就是殘酷的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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