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手去解繩子想放雞,卻不想被一隻長有五彩長翎的野雞狠狠地啄了一口,殷紅的血立馬就湧出來了。眼前一片鮮紅,她痛得眼睛立刻就有點模糊了,心裏莫名感覺一陣委屈。


    千照站立在樹頂,腳踩著一根細細的樹枝穩如泰山,看著地麵上捂著手的玲瓏,腹內翻起一陣嗤笑:這女人是白癡吧,簡直愚不可及!


    “你有心做善事,它卻未必領情!”他的聲音自樹頂上傳來,在天地間慢慢飄散,顯得空曠而悠遠,“這是你現在該做的事情嗎?”


    “我隻……”她抬頭試圖辯解,卻發現無法開口,聲音略微有點哽咽。


    “我不管你有什麽理由,不要忘了你的目的!現在拿起刀,做你該做的事!”千照說,“你的仇你的怨,都不要了嗎?如果說是這青山綠水磨滅了你的鬥誌,我不介意再把你扔迴乞丐堆裏!”


    “不要!”玲瓏的腦海中不由得想起了墓碑林立的燕王都,它孤獨地停留在漆黑無涯的時間荒野,再也沒有了任何迴轉的生機;她也想起了前幾天受到的所有羞辱,隻能眼睜睜地吞咽著淚水毫無反擊之力……


    “我不要迴去!”她再次低聲呢喃。


    “所以,殺了你的敵人!”


    玲瓏一直閉著眼睛,黑暗中的畫麵再度轉變,一隻野雞趾高氣揚地衝她鳴叫,身後火海翻騰,如同浴火的惡魔!她咬住牙,閉上眼睛一刀狠狠地砍了下去,孰料卻被人淩空抓住了手腕!當睜開眼睛,玲瓏看到了千照,隻聽見他冷酷地說:“這些,所有的雞都由你來殺!”


    殺雞的整個過程讓她終生難忘,不過是幾大灘雞血而已,噴射出來的時候卻依舊讓她尖叫著隻想逃跑。可玲瓏還是堅持著完成了任務,並按照千照的要求燙水拔毛,處理幹淨所有的野雞肉。


    “好了,這隻清燉,這隻煲湯,這隻紅燒,還有一隻,喏,最大的這個,你把它包起來我帶走!”千照坐在樹下的石凳上,涼涼地吩咐說,“開始吧!”


    野雞肉鮮,可是腥味也很重。玲瓏嫌棄地聞了一下自己的雙手,惡心地直想吐,無奈地說:“我都不會!”


    “這好辦!”


    千照從懷裏摸出一本書來:“這菜譜上麵都有,你照著做吧!”玲瓏將信將疑地拿過來,發現這本破書居然還有個名字,叫做《山雞吃法大》,一下子她被噎得再也說不出話來了。


    這敢情是裝備齊,專門過來蹭飯的啊!玲瓏發誓她真的很想翻白眼。


    兩個時辰之後,疏導內功結束,千照明顯地感覺到肚子在“咕咕”地叫喚,才發現天已經大黑了,而廚房裏依舊炊煙嫋嫋。


    她居然還在做!


    這麽多年來除了小時候練功餓肚子之外,他幾乎已經忘記了饑腸轆轆的感覺,卻不像被這麽一個落魄的笨蛋公主勾了出來!


    略丟人……


    千照站起身來,活動活動雙腿,讓真氣完灌注肺腑,隨即信步走進了廚房,看到桌子上已經擺了幾個盤子,紅配綠的感覺還挺不錯!他拿起筷子夾了一塊雞肉吃進嘴裏,卻立刻被惡心地吐了出來:“太腥了!”


    玲瓏聽到聲響,急忙放下鏟子走出來,解釋說:“我真的不會收拾,那兒味兒太大了!”


    “不合格!如果你是一個廚師,難道你希望讓你的客人就吃這些東西嗎?等著砸招牌吧!就算是一個在青樓裏接客的姑娘,也需要精雕細琢!”千照說,但是這個不合適的比喻讓她瞬間再次委屈地紅了眼眶:“我不是妓女,不要拿我跟他們做比較!”


    “你答應過我去青樓,我記得!”


    “我也記得,沒忘!”


    一頓飯終究不歡而散,直到晚上點起油燈玲瓏才想起來要處理傷口,洗去血跡時痛徹心扉的感覺不論何時都很深刻,她的心漸漸變得更加堅硬。


    “我不會認輸,無論如何絕對不會!”她把前輩留下的食譜和千照的《山雞吃法大》放在一起,對著自己白天做失敗的幾盤雞肉開始了反複不停的練習。


    八月中旬,滄州水災。


    老天並不總是仁慈的,當它發起瘋來,人命就是世間最低賤的東西。草木可以再生,人卻再沒有了任何喘息的機會。


    大陳國君皇甫風早派了大皇子皇甫千君帶領三大隊武將前去滄州賑災,京城裏也開倉放糧進行支援。按理說已經解決了,但他的心裏卻始終放不下來,總是莫名地唉聲歎氣。


    直到這天晚上,他做了一個夢。


    皇甫風夢見自己坐在一條船上,橫渡在寬廣的江麵上,水色雖渾黃,但裏麵隱約有幾尾魚兒在遊動。輕輕的江風吹拂在臉上,很愜意。


    突然,他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腥臭氣,不禁心下詫異,舉目四望卻發現水麵上出現了很多慘白的頭顱,混濁的眼神死死地盯著他!皇甫風驚慌地伸手去拿船槳想逃跑,卻抓住了船尾一節腐爛的骨肉,看著自己手上稀稀拉拉的膿血,他幾欲嘔吐。


    隨便在衣服上擦了兩把,他定下心神,卻再次發現水裏所有的屍體部都站了起來,朝著他所在的方位慢騰騰地移動過來!水麵開始劇烈地翻騰冒泡,船突然翻了!皇甫風不敵,被眾死人牢牢地壓在了水底下無法翻身……


    “啊!”


    他滿頭大汗地醒了過來,才發現剛才夢中因為胡亂揮著手打醒了身旁睡的正香的瑤妃,她捂著臉一臉哀怨地撲在他懷裏,嚶嚶哭道:“皇上,臣妾臉好痛,抱抱!”


    皇甫風隨便地抱了抱她以示安慰,心裏卻對遠在滄州身肩重任的皇甫千君產生了懷疑。


    三天後。


    千照帶著玲瓏來到了這個京城最聞名的煙花之地,青花樓。剛一入大門,玲瓏就被一陣香氣熏得頭暈目眩,有點站立不住。


    千照取笑她:“你居然受不了脂粉味嗎?別給我丟人!”玲瓏尷尬地咳了一聲,說:“一向不太喜歡這些廉價東西,沒事,適應就好了!”


    “那就好!”


    早有人拿著千照的信紙去通報了,很快,老板就扭著腰笑盈盈地過來了。青花樓的主人居然是一個英俊的年輕男子,且麵如敷粉,眼如桃花?!


    玲瓏驚呆了。


    “稀客啊,真是稀客,好久不見了,我的客人!”艾傅親昵地拉住千照的手,眉眼彎彎,笑得像吃了兩斤的蜜糖。


    玲瓏再次驚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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