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在外麵等了許久,正有些擔心時,從樹林中忽然傳出了空靈的箜篌聲。太子晉皺皺眉,嘀咕道:「墨凰這家夥,怎麽這時候還有興致奏曲?……還非單獨給錦城聽又是什麽意思?」


    樂音美妙,甚至引得一些路人都忍不住駐足傾聽。隻有容蕪聽的漸漸認真,接著又露出一絲疑惑……這個聲音,不像是師父的……


    樂音止,不多時,就見虞錦城一人走了出來,不見墨凰身影。


    「他呢?」太子晉向裏麵張望了下。


    虞錦城無辜說到:「他說他現在不想見到我,讓我們趕緊走。」


    「……」太子晉白了他一眼,心裏不屑不想見你還專門給你奏箜篌?


    但他也非婆媽之人,見虞錦城這樣說了,他歎了口氣,還是安排讓眾人上車的上車上馬的上馬。臨走前,又迴頭望了眼樹林,他該是要直接離京了罷,下一次再見,又不知要到何時了。


    樹林裏,墨凰靜靜坐在樹下,手抱著箜篌,卻沒有奏響它。


    馬上,虞錦城麵容朦朦朧朧,神情似笑非笑,細看嘴角卻又覺得他是在難過……


    ——「你去世後,我常想念過去的日子,心痛萬分。可如今你迴來了,虞錦城卻是不在了。」


    ——「……你走吧,我現在不知該用什麽心情來麵對你。」


    馬車裏,容蕪腦海中卻還迴響著方才的箜篌之音,秀眉蹙著久久不展,那模樣像是自己在跟自己較著什麽勁。


    而庾鄺也一路沉默,雖然坐在馬上,卻是沉浸在自己的迴憶中,走神幾次差點撞到行人。


    此時此刻,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心思,都在想著自己的事情。


    直到馬車停了下來,容蕪掀開車簾,見是先到了昌毅侯府。


    下車後與眾人道別,婉拒了姬晏要陪她入府的好意。轉身前,不由得又朝虞錦城的方向看一眼,眼神中透著困惑、迷茫等自己也說不清的情緒……


    下一瞬,卻見那人咧嘴一笑,在她的發愣時下馬朝她走了過來。


    「你有話要對我說?」他先笑眯眯地開了口。


    「沒,沒有……」


    「那好,我有話說。」向前更傾了一步,聲音近在頭頂,「記得你答應我的,要幫我個忙。」


    虞錦城說完,等了等,見那人低著頭沒有反應,笑了笑:「你不說話,我就當你記得了。」然後轉身準備離開。


    剛走兩步,就聽身後聲音不確定道:「將軍救了我三次,若能幫忙定是不會推辭的。」頓了頓,又道,「可是,我馬上要入女學了,不知是否有時間。」


    虞錦城迴過頭來,好看得眉微微挑起,啟唇道:「何時?」


    「兩日後。」


    女學入學的日子,街上熱鬧非凡。除了停靠在附近各府的馬車,還不時有俊逸公子哥騎著馬穿梭其中,今日適逢休沐,大多是來送自家姐妹的,但也不乏跟著好友來湊熱鬧的。


    能考入女學的都非淺俗之輩,更重要的是這些姑娘們都是世家門第物色兒媳的重要人選。一想到自己未來的娘子很可能就是其中的一個,公子哥們哪能輕易放過這一正大光明過來打個照麵的機會?


    丫鬟們從馬車上扶下自家的小姐,褪去一冬的嚴寒,姑娘們也是穿著打扮的不負大好春光,或清新、或鮮豔、或書香氣十足……舉手投足間,粉香滿街。


    桓籬姿態瀟灑地騎著高馬上,身穿一件十分醒目的淺紫色長衫,錦帶束腰,玉環扣在腰前,隻是閑閑地駐在街邊,就引來了許多姑娘家門嬌羞的偷望。


    桓籬來者不拒,與誰眼神不小心對上了還牽出一絲擁有致命吸引力的笑來,羞的姑娘滿臉通紅地急忙收迴視線。


    在場的都是有身份講禮數的人家,做不來擲果丟香囊的舉動,但仍偶爾會傳來小聲激動的交談聲:「快看,是桓家墨少!」


    「他怎麽來了?」


    「不知道哎……路過吧?哎呀,離近看更好看了,不愧是大周四公子!」


    「他身邊的是晉和侯府的鄭大公子吧?看起來也是英武不凡,怎麽就沒評上四公子呢?倒是讓一個叫……蟾宮,蟾宮月的給占去了?」


    「我知道我知道,那位蟾宮月是崇安侯府大公子庾邵,不過已經過世了。聽姐姐說他當時也是很厲害的,不過再厲害現在也已經不在,就該把名額讓出來嘛!不想讓別人占去,聽說他弟弟庾二公子當時的票數也是很多的……」


    「啊,庾二公子我也見過,溫文爾雅的一個人呢,怎麽也比不了蟾宮月差吧?也不知怎麽評的……」


    「是啊,可惜了……」


    「不可惜。蟾宮月是當之無愧的大周四公子。」一個冷淡的聲音突然想起,嚇的說話的幾個姑娘叫了一聲,拍著胸脯不滿地轉過身來,在看到來人時卻愣住了。


    青荷色的長裙簡單大方,細節處卻格外精致,領口的深色刺繡一直延伸到裙擺,襯的身姿玲瓏,曲線有致。再看那一張雪膚芙蓉麵,分明脂粉不施,卻好似融匯了最美的顏色,黛眉如鬢,朱唇嬌紅,一雙水眸如點漆明亮,直直看著你時雖不見嚴厲,卻在氣勢上讓人不直覺的矮了一截。


    「你,你是何人?」一位姑娘壓下胸口湧出的嫉妒,開口問道。


    「昌毅侯府,容蕪。」


    站在不遠處的桓籬也看到了她,眼睛一亮,推了推身旁的鄭戎讓他往這邊看來。


    聽到昌毅侯府的名號,幾位姑娘對視了一眼,都有些躲閃起來。女學的門檻雖然對家世也有一定的要求,但也不僅限侯門望族,一些出身清貴的官家之女也能憑借學識考進來,但不論如何,家世的差異使她們在麵對容蕪時還是不得不禮讓三分。


    頓了頓,還是方才開口的姑娘上前福了一禮道:「原來是容姑娘,方才我們姐妹隻是隨口閑談而已,不料打擾了容姑娘,還望勿怪。」這話說的,躲避了談話的內容,隻道是衝撞了容蕪,然而容蕪是自己找上來的,不知情的倒像是在以勢壓人故作刁難。


    容蕪本就容貌出眾,此時幾人當街站著,一副冷漠的模樣,而另外幾位姑娘臉上一副怯怯的無辜樣子,吸引了不少人投來目光。


    容蕪對周圍的視線視若不見,仍然看著對麵幾人,語氣認真道:「幾位姐姐方才提到庾家大公子時言語有些無狀了,大周四公子的名號他當之無愧。姐姐們若未見過庾大公子,還望慎言,莫辱了逝者。」


    她們是沒見過,但看年齡容蕪比她們還小,又如何能了解了?還不是在這裏仗勢憑口無證的瞎說!一個姑娘瞪著眼就要上去反駁,被方才開口的姑娘給攔住了。


    「這邊這麽熱鬧啊,發生什麽事了?」閑閑懶懶的聲音湊了過來,抬頭看去,正見桓籬和鄭戎驅馬踱了過來,與容蕪目光相遇後露出詢問和關切的意味。


    容蕪心裏一暖,知道他們是擔心自己,微微感激地衝他們點了下頭。


    另外幾個姑娘顯然沒想到這兩位從前隻曾遠遠看過的貴公子會特意過來,她們可不想在公子麵前丟臉,嚇得都不敢再說話,又怕容蕪告狀,一時窘迫的不行。


    正心裏慌著,就聽容蕪繼續淡淡開了口,語氣不變,並沒有特意放柔去撒嬌也未曾扮委屈,反而說到:「隻是忘記帶了女學專有的絹帕,也不知要不要緊,便拉著幾位姐姐打聽一下,若無大礙,便不叫杏春跑迴去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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