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夏曆史上女性沒有留下男性那般多的豐功偉績,但絲毫不影響她們的偉大。


    和杜思壩的母親一樣,杜思壩的奶奶也是一位持家有方,勤勞節儉的女人。


    在杜思壩看來,她們都是偉大的人。


    除了所有母親共同的美德之外,一定還少不了一樣:她們會的事情真多!


    會的事情多代表著絕對不向苦難低頭,生活總會在她們手中變得有滋有味的,這還不夠偉大嗎?


    是的,有滋有味,杜康今天大家來到荒地掃鹽土了,那是他曾經用來做鹹菜的東西。


    蘿卜、大白菜、雪裏紅等等蔬菜醃好後,家裏每天就有了可口的下飯菜,香辣爽口得很。


    杜康在世俞的帶領下第一次來到了荒地前的山坡上,看著眼前大片的鹽堿地,就知道這就是記憶中的地方,他可以找到想要的東西。


    這支隊伍的所有人除了杜康,昨天都剛剛來過荒地,他們沒有拿武器,也沒有拿農具,隻是背著籮筐,拿著掃帚和麻布袋。


    主公的威信是毋庸置疑的,但是主公說是帶他們來掃鹽的,仍讓他們將信將疑。


    直到他們看到眼前的荒地和昨天不一樣了。


    昨天的荒地明明隻是寸草不生、堅硬結實、黃不溜秋的,今天卻覆蓋了一層波浪一樣連成一片的白霜。


    這白霜,一定就是主公所說的鹽吧!


    杜康滿麵笑容,朗聲道:“大家現在下去掃鹽土吧,記住,用掃帚慢慢地掃,或者用竹片刮,聚在一起裝進袋子裏麵。”


    眾人一陣歡唿衝向了荒地,第一個達到的人,扣起一小塊白霜放進嘴裏,馬上大聲嚷嚷道:“鹹的!比昨天的鹹多了!肯定就是鹽!”


    “是鹽!”


    “是鹽!”


    “我們不用挖蕨根了!”


    “我們不用舔衣服了!”


    ……


    跟在杜康身邊的世俞也高興得直搓手,後悔背上了杜康的弓,而沒有拿一把掃帚。


    世俞激動地問道:“四哥,你怎麽知道今天有鹽啊!原來你昨天晚上吃飯真的是在琢磨這個啊,我還以為你是在想鹿血……”


    杜康用怪異的眼神看著這個熱血的表弟,這才知道為什麽昨晚他的臉色變幻,原來是在琢磨這個。


    他當然知道今天會有鹽土。


    春雨淋過的鹽堿地,會滲出鹽堿,昨天下午和今天上午太陽的暴曬,水分蒸發之後,就剩下這白花花的鹽土了。


    那一年在一場秋雨後是奶奶帶著他去掃鹽土的。


    白花花的荒地就像奶奶花白的頭發一般。


    顫巍巍的奶奶已經沒有多少力氣了,隻能坐在地上慢慢掃著鹽土。


    等杜思壩小小的身體扛著一袋鹽土,牽著奶奶迴家後,天已經快黑了。


    第二天奶奶就告訴她怎麽瀝鹽,怎麽曬鹽。


    在他收獲滿滿一罐子鹽後,母親用土鹽做了一缸鹹菜。


    可惜第二年開春,奶奶就去世了,沒人帶他去掃土鹽了。


    學了化學後,他知道這種鹽其實含有很多有害物質,但是確實解決了很多人的燃眉之急,更何況現在這樣一個原始的社會。


    所以,昨天晚上他不是在琢磨怎麽製鹽,但也沒有琢磨鹿血,他在想那個被殺死的野人。


    世俞被杜康看得有點不好意思,支支吾吾地道:“四哥,我不是那個意思,我世俞也是說話算話,我說戒了就戒了!”


    杜康看著世俞的樣子不覺莞爾。


    他相信世俞帶隊的時候,絕對是雄烈果敢的,可是一到自己麵前就變得如同被寵溺的孩子一般。


    杜康拍了拍世俞的肩膀說:“四哥相信你!走,帶我去看看昨天殺死野人的地方。”


    提到這個事情的時候,世俞又開始眉飛色舞地詳細講了起來,帶著杜康朝前走去。


    杜康默不作聲地聽著,心中越發難受,那個被殺掉的人聽起來像是個孩子。


    他一向都是喜歡小孩子的,對陶貝四人青睞有加,完全沒有收買人心的考慮,就是單純地喜歡孩子。


    所以在虞城和姚瑤在一起的時候,內心真的期望姚虎是自己和姚瑤的孩子多好啊。


    對了,這次去虞城再給他和姚龍也做個小玩意吧。


    荒地上,大家都在專心地掃著鹽土,就連杜康和世俞從身邊路過都沒有發現。


    鹽啊,那可是屬於祭祀祖先的東西啊!


    世俞忽然停下了腳步,左右張望了一下,嘀咕道:“咦,明明屍體就拋在這裏的,怎麽沒了?是不是什麽野獸拖走了?”


    然後開始四下轉了起來。


    屍體沒有處理,曝屍就是為了殺雞儆猴。


    杜康淡淡地說道:“不是說附近沒有兇獸嗎?”


    杜康看了一圈,發現了一片紅色。


    鹽堿地可以是綠色的,黃色的,白色的,但不可能是紅色,那是滲進土裏的血。


    杜康沒有告訴世俞,信步走了過去。


    確實是一攤血漬。


    那具身體的血已經流幹了,全部都滲透到土裏麵去了。


    他看到有一道拖痕,還有一雙小小的腳印,一直延伸到雜草中去了。


    另一個孩子早上剛剛來拖走了屍體。


    杜康看向草叢,似乎有一雙漆黑的小眼睛藏在裏麵。


    他抬手到胸前,做了一個揮手的姿勢,然後轉身大步離開,大聲喊道:“世俞,走吧,沒什麽好看的,我們去掃土鹽。”


    他不是沒有信心阻止大家殺了這個小孩,但是弓箭還背在世俞身上呢。


    昨天這裏隻是處理獸皮的地方,今天這裏已經是綸邑的鹽場了。


    世俞狠起來可不比黑化的大牛差,他是真正的貴族出身,領地意識更強。


    等他走出很遠,一陣風吹過時,他聽到身後的草叢被風吹動的聲音。


    杜康微微一笑:真是個機靈的小家夥。


    鹽土慢慢被聚集起來,白花花的一堆,看起來讓人賞心悅目,杜康眼前卻總是浮現出那一塊紅色的土地。


    世俞嚐了一口鹽土,感覺又鹹又苦,比姨媽給他做菜的那種鹽差遠了。


    於是他悄悄地對杜康說:“四哥,味道好像不咋地,沒他們喊的那麽好。”


    杜康笑著說:“當然,這隻是鹽土,是土,迴去還要曬鹽的,煮了之後就是土鹽了。”


    世俞眨了眨眼睛,感覺鹽土和土鹽沒什麽差別,隻是從杜康嘴裏說出來有些繞口。


    杜康知道他的意思,本來想舉個羊駝和駝羊的例子的,後來想到國寶熊貓的名字,也就放棄了。


    於是杜康直接說道:“現在是土,迴去曬了之後才是鹽!”


    世俞拍了拍腦袋,恍然大悟道:“哦,懂了!難怪這麽難吃,原來是土啊!”


    說完又興衝衝地蹲下開始掃鹽土了。


    大牛被杜康留在家裏打魚,魯烈做曬鹽池,石猛做刀,陶七做篾,其餘的人都跟著杜康一起來了。


    兩個時辰過去,所有能裝鹽土的東西已經都裝滿了,大家還舍不得走。


    還是世俞有辦法,大聲說道:“四哥說了,這裏的鹽下雨還會長出來的,要是這次掃多了,下次就長不出來多少了!”


    下雨長鹽出來,確實是杜康剛剛告訴世俞的,但是後麵半句話是他自己發揮的。


    這句話效果很好,大家都站了起來,準備迴家了。


    自己家的莊稼不能幹斬草除根的事情啊!


    鹽堿地上的白霜已經有大部分被刮得幹幹淨淨了。


    杜康扭頭看了一眼那堆血漬所在地,依舊覺得刺眼。


    又看了看草叢,不知道那個孩子還在不在。


    他依舊扯開嗓子大吼了一聲:“走了,迴家了!”


    蹲在地上掃鹽土其實是一件很累的事情,


    烈日下或蹲,或跪,或彎腰,半天下來早就腰酸背痛,腹中饑餓。


    但是每人背著20多斤的鹽土,興致高漲,沿途歡聲不斷。


    杜康又想到了最後和奶奶掃鹽土的那一天。


    奶奶在迴家的路上時不時問他重不重,累不累。


    又時不時念叨,生活再苦再難也會有辦法的,更何況現在政策好,人人都能吃得飽飯。


    半途中,又遇到了有些垂頭喪氣的大牛,他今天漁獲不多。


    杜母見到了脯食的時間大家還沒迴來,就一邊讓陶七他們架起了篝火,一邊讓大牛過來看看情況。


    這段時間肉的供應很充足,還有竹筍吃,今天又掃了快400斤鹽土,篝火又映紅了張張笑臉。


    這時不知道誰喊了一句:“主公,今天的脯食能不能加點鹽土啊?”


    杜康心情也不錯,笑道:“現在隻是鹽土,還要瀝水和日曬之後才能要鹽。”


    眾人這才明白原來現在還不算鹽。


    杜母卻板著臉,厲聲道:“我看你們是越來越放肆了!這鹽也是你們可以討要的!”


    這句話杜康一陣愕然,不知道為何杜母要這樣說。


    又瞥見剛才喊話的人慚愧地低下了頭,眾人也向那人投去了鄙視的眼光,才知道杜母說的話大家都認同。


    唉,鹽首先是用來祭祀的,然後才是貴族享用的,他們哪有資格隨便問起!


    杜母見狀,繼續高聲說道:“今日這個法子你們如是敢對外說出半個字,祖先不會饒恕你們的!”


    “你們如果想吃上鹽,就要想著如何使我大夏幽而複明,到時候都少不了公卿王侯的身份!你們要記住,是誰燒了我們的帝丘城!”


    眾人開始齊聲高唿:“報仇複國!報仇複國!”


    杜康掃視了一圈熱血沸騰的族人,又開始隱隱感到頭疼。


    目光最後落在身旁的杜母身上。


    他實在想不通,溫柔賢惠和不怒自威是如何毫無違和地同時出現在這位母親身上。


    如同那片鹽堿地既有白花花的鹽土,又有暗紅色的血漬一樣對比鮮明,本就是這片大地本來的顏色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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