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康堅定的眼神讓姚瑤心中稍安,情緒平複了不少。


    姚瑤別過頭去,睫毛顫動,不想讓杜康因為看到自己垂淚而擔心。


    杜康見她眉睫低垂,腦海中又浮現夢中她羞澀的模樣。


    隻是此時心中哪裏有半點旖旎之情,隻想嗬護眼前的女孩一生一世,絕對不讓她再落半分眼淚。


    馬上能吃到美味的姚虎情緒高漲,不停地拍著手,唱唱哼哼,讓兩人心中的酸苦之情消散不少。


    白嫩的筍塊被杜康小心的放進了陶罐,隨著開水一起翻滾著。


    姚虎站了起來,準備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開始蹦蹦跳跳。


    這讓姚瑤緊張不已,又是火塘,又是開水,太危險了。


    可惜興奮起來的男孩子,哪是姚瑤三言兩語就能夠鎮得住的。


    杜康見狀笑著說道:“虎子,叔叔給你講在綸邑抓牛的故事吧,聽故事就要坐好。”


    姚虎聞言,連忙拍手坐好。


    姚瑤也看著杜康額頭上的傷口,想聽聽這次杜康又是怎麽受傷的。


    雖然姚虎想聽激烈的打鬥,但是杜康盡量說得輕描淡寫一些:“其實這次隻是想抓一頭落單小牛的,到時候做祭品用。”


    “不想母牛尋了過來,一時不慎才被它頂落下山坡。”


    姚瑤不禁想起第一次見麵時,杜康被一頭野豬同樣是頂飛了好遠,心中又是甜蜜,又是擔心。


    “所以,虎子,你要多吃,多運動,才能長得像叔叔這麽強壯,可以鬥豬鬥牛鬥象。”


    陶罐裏麵已經慢慢飄出了竹筍的清香,姚虎嗅到了,咽了一下口水,拍手道:“我聽叔叔的,一會要吃好多!”


    姚瑤聽他提到這三件事如此淡然,不由得噗嗤一笑,嗔怪道:“你自己彪悍豬突,現在又來慫恿小孩子如你一般了。”


    杜康看在眼裏,直覺如那抹山桃花一般燦爛嫣然,俏麗奪目,心中想著如是我能每天讓她這般開心才好。


    人如果有夢想,很多事情做起來就簡單了。


    杜康覺得自己學會了怎麽在女孩麵前說話。


    “那頭小牛,現在養在綸邑呢,我還給他起了個名字,叫金大升,起了這個名字今後一定會力大威猛,氣宇軒昂!”


    “到時候,我就不把它做祭品了,因為迎親的時候有大用途。”


    “讓它做姚瑤的坐騎,背姚瑤迴綸邑,當然如果虎子聽話,也讓虎子騎一下。”


    姚虎更加興奮了,幾乎就要離開椅子,不過一想到“聽話”這個前提,就乖乖地坐在椅子上邊拍手,邊點頭。


    姚瑤聽他說到迎親,雙頰嫣紅,美睫低垂,給火塘裏麵添了根柴火,瞥了杜康一眼。


    又聽到杜康說要用牛做迎親的坐騎,當下有些氣惱地瞪著杜康說道:“欺哄小孩也就算了,連我也一起欺哄,自己都被狂牛頂下山坡,倒是要做我的坐騎!”


    姚虎一聽,也很失落,停下了拍手。


    杜康這才意識到,這個時候飼養的牛是不是隻是作為食物,要不然為何沒有犁,也沒有見到牛拉車。


    不過對放牛娃杜思壩來說,這簡直不是問題,舉手之勞而已。


    杜康仍是直視著姚瑤的大眼睛,溫聲安慰姚虎道:“虎子放心,叔叔說到做到,定然讓你坐上狂牛!”


    姚瑤也不知道為什麽,杜康說的話她就是願意相信,從在桑林第一次相遇就是這樣了。


    當下也不再多言,低頭慢慢添著柴火。


    姚虎興致又高了起來,拍手連連叫好,奶聲奶氣地問道:“還有什麽嗎,叔叔?”


    杜康微微一笑:“我們還抓到一頭鹿,它叫純子。”


    說完這句,杜康停了下來,因為他想到了黏糊糊的鹿血,頓時覺得很社死。


    夢中的女孩就在眼前,這讓他心中響起了熟悉的旋律。


    “想要問問你敢不敢,像我這樣為愛癡狂!想要問問你敢不敢,像你說過那樣地愛我!”


    不過改了一下歌詞:“想要問問你有沒有,像我這樣夢到一間木屋!”


    “然後呢?”姚瑤抬起了頭,滿是期待看著杜康問道。


    杜康古銅色的臉上微微一紅。


    然後我喝了鹿血,因此遲了一天才來虞城,多麽痛的領悟啊!


    慈父的光輝從杜康臉上綻放出來:“我自然是將純子和金大升養在一起,它們每天最享受的就是我用掃帚撓癢,便是今天早上也不例外。”


    姚瑤秋波一轉,凝視著杜康,柔聲道:“這樣看來,倒是沒有那般魯莽滅裂了,我也放心不少。”


    杜康此時心中又驚又喜,姚瑤這個眼神讓他沉醉,而且言語間也沒有剛進庖廚那般擔心和情緒低落了。


    “還有嗎?還有嗎?”姚虎拍著小手掌繼續問道。


    杜康迴過神來,看了看陶罐,已經快一刻鍾了,笑著說道:“還有,就是竹筍熟了。”


    陶碗中的筍塊清香四溢,姚虎已經迫不及待了。


    姚瑤耐心地用手扇著,等到溫度差不多,略帶嬌羞地看了杜康一眼,然後將第一塊放入嘴中。


    杜康明白她的意思:不太相信這個東西會好吃。


    畢竟大家要麽沒吃過,要麽吃過的覺得口中幹澀,頭暈難受,哪裏敢隨隨便便給小孩子吃?


    這般謹慎,而且是自己先試吃,杜康當然不會怪她不相信自己,隻會越發的覺得要一輩子嗬護她。


    櫻桃小嘴慢慢咀嚼著,臉上慢慢露出了驚喜的表情,對著杜康不停的點頭,然後夾了一小塊送到姚虎嘴裏。


    姚瑤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扭頭看著坐在身旁的杜康說道:“我聽人說竹筍澀口難以下咽,怎麽你做出來的口感如此柔嫩!”


    姚虎也跟著附和道:“好吃好吃!就是沒有板栗甜,能不能加點蜂蜜?”


    姚瑤聽到後不樂意了,竟然跟姚虎開始較真了:“虎子,你年紀還小,不知道至美之物,皆利於孤行,姑姑覺得沒有比這更加美味的了!”


    杜康說道:“姑姑說得對,這個要是加了蜂蜜吃了,就會不停的拉臭臭!”


    姚瑤又吃了一塊,眨了眨眼睛問道:“你說的是真的,還是?”


    杜康點點頭說:“非是嚇唬他,是真的,但是如果有點醬……”


    趁著杜康張嘴猶豫的時候,姚瑤手中的筷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夾了一塊筍塊塞到了他的嘴中。


    然後姚瑤咯咯笑著說:“我看什麽都不加才是最美味的。”


    杜康慢慢咀嚼著嘴中的筍塊,覺得分明是加了蜜的,不然怎麽鮮嫩之外,如此甘甜?


    方才淚目盈盈佳人此刻如花笑靨,讓杜康心情大好,目不轉瞬地看著她和姚虎將碗中的筍塊分吃完。


    火塘溫暖,腹中吃了東西更是讓整個人都暖洋洋的,因此姚虎吃完沒一會就趴在姚瑤懷中睡著了。


    兩人相視一笑,隻感此時此地無比的寧靜祥和。


    想到一會自己就要離開此處,不能每天往返,更不能每天為她做飯,杜康心中五味翻滾。


    又擔心吵醒孩子,隻得輕聲道:“做這個也不難,隻是入水之前要處理好,味道就會鮮美。你如此這般即可。”


    姚瑤妙目看著杜康,不住地點頭,表示自己記住了。


    杜康仍不放心,叮囑道:“這道菜我起名叫白煮春筍,筍皮和根一定要處理好,挖迴來的筍子也不可能久放,千萬記住了!到時候跟庖廚說清楚,就說是我交代的!”


    姚瑤見他一臉嚴肅,微微一笑說道:“原來叫白煮春筍啊,剛才分量太少,你再為我做一份吧,庖廚哪有庖正的手藝好!”


    半刻鍾後,杜康輕輕地從姚瑤手中接過孩子,看著她慢慢品嚐著筍塊。


    此刻姚虎睡著了,相當與隻有他二人,姚瑤反而比剛才拘謹了許多。


    也沒有往杜康嘴裏塞筍塊了,隻是時不時地看著杜康嫣然一笑,分享著自己的快樂。


    在杜康看來,無論什麽珍饈美味也比不上眼前的佳人秀色可餐。


    一言不發,怔怔看了姚瑤半天的杜康,忽然聽到姚瑤問道:“方才我問你的問題,你還沒迴答呢?”


    杜康知道她說的是什麽:是不是不打算娶她了?


    收斂心神,杜康決定從二人第一見麵說起:“姚瑤,我前幾天做了個夢,夢見我們在一片鬱鬱蔥蔥中,有一間木房子,一群牛羊。”


    姚瑤停下口中咀嚼的動作,訝然道:“你也做了這樣的夢嗎?”


    這句話反而讓杜康老臉一紅,尷尬無比。


    好在本就是古銅色皮膚,又有火光映照,一時看不出來。


    杜康也不知道怎麽接話了,姚瑤卻繼續說道:“我自小就是想著過這樣的日子,對你心生好感後,本來想對你說了,又知道了你胸懷大誌,怕拖你後腿,故而從未對你說過。”


    原來一個是夢想,一個是夢,還好還好!


    杜康懸著的心放了下來,開始了人生的第二次表白:“我一定會將你娶到綸邑去的!便是要過上這樣的日子,你願意嗎?”


    雖然他們已有婚約,但是此刻既是迴答姚瑤的問題,也是杜思壩自己表明心意。


    杜康感覺能夠聽到自己心髒撲通跳的聲音了,渾身肌肉繃緊,手掌不自覺的用力,讓懷中的姚虎不舒服地扭動了一下。


    這讓他趕緊放鬆了肌肉,目光灼灼地看著姚瑤,等著她的迴答。


    姚瑤有些驚訝地看著他,心中卻是說不出的喜悅和甜蜜,接著臉上又露出了擔憂的表情。


    這一係列的變化讓杜康心中如同過山車一般起伏,好在姚瑤到底是答應了。


    輕柔的聲音傳入耳中:“你有這個決心,我自然是開心的。隻是你這般想,隨你的夏人怎麽辦?你不複國了嗎?”


    杜康忽然想到,跟著自己的二十幾號人,幾乎都是為了隨他一起複國的死士。


    如果他們的王,心中的信念崩塌了,隻想過著田園愜意的生活,那他們也將變得如同行屍走肉一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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