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最後一個了。」姬晏頓了頓,有些猶豫地開口問道,「之前的……」


    「當然都有好好留著了。」


    「那就好。」轉身又對姬洳道,「晚些時候我讓馬車來接你。」


    「知道啦,哥哥快走吧,小心被罰俸祿!」姬洳扮個鬼臉,推著後背將姬晏「趕」了出去。


    午膳與府中姐妹們一同用過,又送走姬洳後,容蕪迴到了屋中。換衣時被胸前的硬塊咯到,這才想起來那個形狀奇怪的掛墜來。


    掏出來又看了看,走到書房,從木架上取下了一個木盒。打開來,裏麵已經擺放著了三個形狀不一卻很是奇異的桃木掛墜了,再加上手上這個,一共是四個。


    容蕪不明白姬晏為何每年都送她這個東西,曾經問過,他隻是簡單說是朝恩寺的惠濟所有,被他下棋贏來的。


    每年贏一個,不多不少的,都給了容蕪。


    若是從前的容蕪看見這種東西不知該有多想要,如今卻因害怕對庾邵造成影響,隻能放到遠遠的地方不敢靠近。


    用手指搓了搓,輕歎一口氣,把這第四個桃木掛墜也放進了盒子中,關上蓋放迴書架。


    梳洗後鑽進了被窩,見庾邵還是靜靜地躺著沒有反應,不由壓在他身上粗聲道:「喂,今天可是我的生辰,所有人都為我慶了生,隻剩你了!」


    又貼近他的臉靜靜聽了聽,見依舊沒有動靜,隻得作罷,翻了個身躺到了一邊,發了會兒呆,不知不覺間睡了過去。


    第二日天還未亮,容蕪臉上被一陣刺癢所鬧醒,閉眼撥拉後無果,皺著眉把眼睜開了一條縫,呆了呆,瞬間一激靈,張大了嘴巴。


    「庾……庾邵!你醒啦?!」


    庾邵一隻胳膊支著頭,側躺著笑看著容蕪,另一隻手正撿起她的一縷頭發,掃呀掃地撓她的臉。


    「你好像……精神了許多?是身體好了嗎?怎麽做到的啊?」一連串的問題接連吐出,庾邵聽著眉峰挑了起來,麵帶無奈地看著她。


    「看看看有什麽好看的?快說話呀……」容蕪急的推了他一下,卻被一把握住了手腕,緩緩地拉到了胸前。


    他的溫度冰冷的讓人心裏一慌,容蕪不禁抖了抖,卻忍住了沒有抽出來,抬眼認真地看向他,總覺得即將會有什麽事發生。


    庾邵一直什麽話都沒有說,隻是拿目光注視著她,好像千言萬語已經道出。


    容蕪心中的不安越發強烈,指尖顫抖著攥緊他的袖口。


    太陽冉冉升起,隨著第一縷陽光投射進來,斑步在兩人身上,庾邵的身影開始變得越來越淡,越來越縹緲讓人捉不住。


    「……庾邵?不……不要……」容蕪似乎已經意識到將要發生什麽,怔怔地盯著他,身子漸漸靠近,張開手臂將他環在懷裏,好像隻要把他藏起來就不會被帶走。


    白煙中,庾邵眼神卻愈發明亮,隻見他眼中笑意漸染,微微上揚的唇角張開,無聲地對她說了四個字……


    「不要,不要走啊……別留我一個人……」


    「庾邵……你迴來呀……你給我迴來!……」


    容蕪壓抑的哽咽一頓一頓地從嗓子眼裏溢出來,一聲比一聲壓抑,身子漸漸地匍匐下來,額頭抵在了床板上。


    「為什麽會這樣……」


    感受到最後一絲觸覺也從懷中消失了,容蕪終於抑製不住哭聲,將臉貼在被子上,渾身都好像脫力一般軟了下來。


    忽然,聽到一聲不大卻清晰的崩裂聲從書房傳來,容蕪一驚,努力支起身子跑過去查看。尋著聲音一點點翻過去,當打開裝桃木掛墜的盒子時,一瞬間渾身得力氣都好像被抽走,跌落在地,盒子也啪地摔在地上。


    杏春聽到動靜跑了進來,看清情況後驚的捂住了嘴,尖聲道:「小姐,這……這怎麽都成粉末了?」


    容蕪低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麽,半晌沒有反應。


    就在杏春擔憂地蹲下身去扶她時,容蕪緩緩抬起頭來,陽光下的臉色蒼白毫無血色,啞著聲音道:「備車,我要去靖寧侯府。」


    馬車在靖寧侯府門口等了一會兒,終於一身整齊官服裝扮的姬晏從裏麵走了出來,在他身後竟然還跟著一同樣打扮的人。


    「昨夜喝的多了,現在頭還有些痛……」


    「阿鄺辛苦了些,多虧你懂箜篌,昨日與晉國來使順暢了不少。」


    「哪裏的話,我也是碰了巧……」庾鄺忍了忍翹起來的唇角,上輩子庾邵就是憑借箜篌迅速拉攏了那些隻知風花雪月的柔弱文臣,如今他罩著做一遍又怎麽可能出錯?心中正輕笑著,餘光忽然飄到了停在路邊的馬車,遲疑道,「……哎,那邊好像等著有人?」


    姬晏停下步伐看過來,正與掀開車簾的容蕪視線對上。


    姬晏與庾鄺低語一聲,就見庾鄺點點頭,若有所思地看了容蕪一眼,先上了馬車行開。


    隨機姬晏走了過來,有些擔心道:「怎麽這個時候過來了,可是有什麽事?」


    容蕪定定地看他半晌,觀察著每一寸神色,卻並未發現有何異常,隻得幹著嗓子直接問道:「那個生辰禮物……究竟是怎麽迴事?」


    「生辰禮?」姬晏疑惑,「有何不妥嗎?」


    「你別管這麽多!就告訴我那些桃木墜究竟是做什麽的?為何……為何要送我這個?」


    「此物乃惠濟師父所持,當年對弈有幸得到一塊,與其餘三塊同契同源,索性便都拿來予你。」


    「惠濟師父可有說此物有何用處?」


    「辟邪佑安。」


    「辟邪……又是辟邪……」容蕪低頭笑了幾聲,輕聲道,「抄寫的經書、還有桃木墜……這些年來,你可發現自己送來的全是這類東西?姬哥哥,在你心中,我其實還是那個怪物吧……」


    「阿蕪,你這是說的什麽話!」姬晏皺眉上前一步捉住容蕪的手,卻被一把甩開。


    「別碰我!」容蕪後退兩步保持距離,眼神透過他好像看到了從前,喃喃搖頭道,「本以為變了的……其實根本沒有任何變化的吧……你所做的全是自以為是在對我好,卻從沒在乎過我的想法!當你做膩了,覺得我沒救了,也就將我揮揮手放棄,眼神變得如看待怪物般嫌棄而冷漠,這一切……我早就該想到的啊,又在瞎期待什麽呢……」說到最後,聲音中透著自嘲,漸漸低了下去。


    「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你冷靜下來,慢慢告訴我。」姬晏強硬地將容蕪拉近過來,一隻手抬起她的下巴,看到了那雙紅腫的眼睛,嘴唇動了動,壓下聲音放柔道,「……你哭過了?阿蕪……」


    「我說了別碰我!」容蕪伸手去推沒有推開,直接扭頭喊道,「來人啊!我要迴府!」


    杏春在後麵看著早就急的火燒眉毛,不知小姐和心目中預定的未來姑爺鬧得是哪一出遲疑著要不要上前。現在一聽小姐的命令不再猶豫,趕緊跑上來硬著頭皮去掰姬晏的胳膊,嘴裏弱弱道:「晏公子,您快放開我家小……」話沒說完,就被姬晏冰冷的眼神給嚇的鬆了手。


    「快來人!」容蕪再次閉起眼使勁喊道,聲音比之前要響的多,引得不少路人駐足圍觀,還有幾輛路過的馬車車簾都被撩起來。


    「……」姬晏對外人指點無動於衷,仍舊靜靜盯著容蕪。


    昌毅侯府隨行的幾個護衛見狀也圍了上來,拉開了架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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