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瑾煦抽出手,慢條斯理地將她們碰過的地方用帕子擦了擦。


    雨柔跟雨露一愣,不甘又難堪地咬著唇瓣。


    “主子……”


    殷瑾煦掩唇咳嗽,臉色蒼白了幾分,“我不喜聒噪。”


    她們立即噤了聲。


    “讓你們做的事如何了?”


    雨露忙道:“屬下查清楚了,當年的事,就是女帝幹的!”


    雨柔眼皮子一跳,忙暗中掐了雨露一把,然後才輕聲細語地開口:“雨露心急,她也是為了主子好。至於當年之事的主謀究竟是誰……屬下並沒有搜查到明確的證據。但是有許多蛛絲馬跡表明,那些反賊曾經多次寫信送去皇宮……”


    一邊說著,雨柔一邊將證據放到殷瑾煦的麵前。


    殷瑾煦翻開看了看,沉默不語。


    雨柔露出不忍的神色,放輕聲音道:“也許……也許是宮中的其他人想害主子呢?”


    “還能有誰?”雨露道,“難道還能是小王爺嗎?”


    大殷皇室子嗣凋零,太上皇隻有三個孩子。


    宮裏的,除了女帝……可不就是小王爺。


    殷瑾煦擺了擺手讓她們退下,雨露猶豫著不願走,被雨柔警告地瞪了一眼,隻得老老實實地離開了。


    風絮看了一眼被雨柔雨露帶上的門,壓低了聲音道:“主子,陛下跟小王爺怎會害您呢……您莫要中了奸人的挑撥呀!”


    殷瑾煦笑了一下。


    “你為何覺得,這是挑撥?證據不都在那兒呢麽。”


    風絮一噎。他張了張口,“這些證據都太模棱兩可了,並不是鐵證……”


    “但主謀是宮裏的人,這是鐵證。”


    “那也,那也未必就是……”


    殷瑾煦打斷他,“風絮。”


    “主子。”


    “你僭越了。”


    風絮一驚,立即跪下請罪。


    殷瑾煦疲倦地揉了揉眉心。


    正值梅雨時節,今日雖然沒下雨,外麵的天色卻陰沉沉的。


    讓人的心情也跟著憋悶起來。


    這幾日雲七也不是天天隻伺候他,尋找容寧郡主的事並沒有耽擱下來。風稚也在暗處跟著雲七一起找,但是……


    並沒有找到。


    沒有任何線索。


    仿佛她真的已經完全死了,並非如買她命的人口中所說的假死。


    “起來吧。”殷瑾煦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他的計劃全被打亂了。


    “容寧郡主跟那個女子,不要打草驚蛇,再查。”


    亓笙:“……”


    她有些心虛地挪了挪屁股。


    ……攝政王對她的執念還挺深。


    亓笙:若無其事.jpg


    *


    一連三日,風絮都在找那“兩位”女子的蹤跡。


    “屍體也沒毛病啊。”風稚蹲在棺材旁邊,而麵前,儼然就是容寧郡主的那具“燒焦”了的屍體。


    雖然已經燒的不辨麵容了,但是身高胖瘦,甚至連腿骨上曾經受過的舊傷,都跟記載中的一模一樣。


    過了這麽久,屍身已經開始逐漸腐臭了。


    再次仔細地檢查了一遍確定毫無問題,風稚屏住唿吸將棺材恢複原樣。


    “動作快點。”風絮淡淡催促,“南陽世子最近天天來——別被他撞見了。”


    亓笙用劍鞘埋土的動作更快了。


    南陽世子那個憨憨,腦子不轉彎的。上次直接跑到人家夜家要跟夜九梟拚命,輸了被丟出來,第二天拄著拐還去。


    直到現在鼻青臉腫下不了床了,被捆成了木乃伊,也不能阻止他躁動的心,據說還讓人天天抬著床板將他抬到“容寧郡主”的墳前,天天來燒紙錢。


    若是發現有人敢動他心上人的墓,怕不是真得拚命。


    好不容易將墳恢複原樣,他們立即撤。


    沒走多遠就看到遠遠地來了一夥人,為首的四個抬著一張床板,床板上躺著個哭嚎的木乃伊。


    “笙兒啊……你死的好慘啊……嗝!”木乃伊哭的一口氣沒喘上來,打了個嗝兒。似乎這一嗝兒把自己嗆到了,他猛烈地咳嗽起來:“咳咳咳……”


    一邊咳一邊痛得呲牙咧嘴,倒吸涼氣。


    亓笙:“……”


    風稚:“……”


    風尋:“……”


    風稚喃喃:“真乃絕頂癡情種啊……”


    三人加快腳步,快速離開。


    “咳咳……等等!”木乃伊好不容易緩過了勁兒,忽然叫住了他們。


    他狐疑地上下打量了一眼,“你們是誰?鬼鬼祟祟的,來這兒幹什麽?”


    扒我的墳。


    亓笙在心裏默默道,麵上卻是一本正經,“前來悼念郡主殿下。”


    木乃伊一怔。


    露出來的一對兒眼睛頓時眼淚汪汪:“在這異國他鄉……竟還有人記得她!你們,你們來看她,給她帶什麽了?”


    風稚默默將沾滿泥土的劍鞘往身後藏了藏。


    亓笙絲毫不慌:“郡主殿下喜歡聽曲兒,特地帶了戲班子的人來唱給郡主聽。”


    木乃伊更感動了。


    “嗚嗚嗚你竟然還知道這個!”


    眼看糊弄過去,他們趕緊離開。


    “你小子厲害啊,你怎麽知道容寧郡主喜歡聽曲兒?”走遠了,風稚好奇地問。


    原主被世人所熟知的就是各種闖禍的事,她愛不愛聽曲兒還真沒幾個人知道。


    亓笙麵不改色,“為了尋找容寧郡主,就多了解了些,以便能得到些線索。”


    風稚歎為觀止。


    不愧是主子看中的人!


    風絮走在最前頭,愁眉緊縮,風稚有一搭沒一搭地在後頭跟亓笙說話。


    路過一家茶館的時候,三人正打算進去歇歇腳,忽然聽到裏麵傳來一聲暴喝。


    “低賤的狗東西,你也配跟本少主平起平坐!”


    話音未落,一道裹挾著勁風的狠厲劍氣瞬間襲來!


    亓笙麵色一凜,側身躲過。


    但波及到她的隻是散落的劍氣,而大部分的劍氣全都落在了前麵的男子身上。


    他撐著牆壁,吐出一口血來。


    “錦繡山莊的人?”風稚抱臂蹙眉。


    錦繡山莊?


    亓笙略一思索。


    好像有所耳聞。


    這山莊勢力龐大,不過家主風流多情,光是正兒八經的妻妾生的孩子就有四五十個。


    這還沒將私生子算在內。


    而打人的男子,腰間除了各種價值連城的玉佩玉環,還有一個寫著“錦繡”二字的金色腰牌。


    而被打吐血的男子,腰間的牌子是灰色的。


    “那個金色腰牌是錦繡山莊少主,崔承益。灰色的麽……能讓崔承益這麽生氣,估計是莊主的私生子。”風稚嘖了兩聲,“走吧,換一家。崔承益睚眥必報,他一個娘生的親弟弟都容不下,跟談何私生子。”


    一時半會兒不會罷休了。


    除非私生子被他弄死。


    茶館的客人驚慌失措地往外跑,亓笙看了兩眼也正打算離開,餘光看到那私生子忽然動了。


    剛剛他仿佛還在狀況之外似的,怔愣地沒有任何動作。現在卻用手背抹了把嘴角,驟然近身,然後抬腳——


    “砰!”


    崔承益飛了出去,砸塌了兩張桌子。


    “走啊!別看熱鬧了。”風稚催促。


    亓笙卻仍舊愣愣地待在原地。


    這流暢的動作……


    亓笙熟悉極了。


    她不由自主地上前一步,那私生子踹完了人,也朝她走來。


    “你……”


    “讓讓。”對方冷漠且不耐煩。低啞陌生的嗓音,瞬間將亓笙拉迴現實。


    她下意識側身讓出路。


    男子很快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半晌。


    她嘲諷地扯了扯嘴角。


    做什麽白日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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