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州城內。


    某處竹舍。


    “三郎,我還是覺得你姐姐的鋪子應該要開在個人多熱鬧的地方,那樣生意才能好!”


    “可是,熱鬧的地方離這兒太遠了,我就不能天天看到姐姐了!”


    “要是沒人買那不就賣不出去了嗎?你姐姐會賠錢的!”


    “那、那怎麽辦呀!”


    焦三郎略帶稚氣的聲音悶悶的嘟囔出來,再沒了下文。


    江山的信和滿滿一車食材三天前送到了竹舍,與之一起送到的,還有傅啟源派人送來的書和信。


    焦三郎從收到信到現在,像打了雞血似的,全天都處在一種極度的亢奮中,這會兒終於消停了!


    尋梅先生躺在涼席上,飲了一口酸溜溜、甜絲絲的酸梅飲子,心滿意足的咂了咂嘴,眼角的餘光不忘在小徒的身上溜了一圈,再溜一圈。


    好小子,第一天滿世界炫耀他得了個義兄,第二天炫耀寶貝姐姐做的冰飲子,第三天炫耀在渝州還沒個影兒的“江氏私房菜”鋪子!


    池塘裏的魚兒都被他嘮叨煩了,全躲起來了!


    好在小石頭沒被他炫昏了頭,撿迴了一絲理智,問了一個致命的問題,江氏私房菜鋪子開在哪?


    兩個小家夥在這兒討論老半天了,也沒個結論,倒是擾的尋梅先生沒個清靜。


    好不容易安靜下來了,尋梅先生卻又豎起了耳朵。


    石頭不忍看到三郎希望破滅的慘樣,用手肘碰了碰他,朝尋梅先生的方向挑了挑眉,“咱們還是問問先生吧!”


    三郎想了想,也對,這麽重要的事情應該問老師,老師最有學問,一定知道怎麽解決這個問題。


    尋梅先生細細的打量這個極有孝心又至純至善的小徒良久,心裏的思緒飄忽了一息,擺手讓石頭取來渝州城的輿圖。


    “這是什麽!”三郎好奇的問。


    石頭看了尋梅先生一眼,細聲細氣的道:“這是輿圖,先生自己畫的。”


    三郎不懂什麽是輿圖,在石頭的解說下才明白是怎麽迴事。


    “我們的竹舍就在這兒,從這裏出去,往東一裏有條街,那裏人多,適合賣吃食。”石頭說完,拿眼神詢問尋梅先生。


    三郎聽說適合開店的地方離竹舍這麽近,立刻開心了起來。


    “老師,我們去看看吧,先幫姐姐看看外麵有沒有好的鋪子出租呀!”三郎開心的拉著尋梅先生的手晃了晃。


    石頭卻蹙眉想了想,把三郎的手牽在了自己手裏,愁眉苦臉的道:“不行,先生不太方便露麵,還是我陪你去看看吧!”


    三郎看了看石頭,又看看老師,沒說什麽。


    他來了這麽久,老師從來沒有帶他出去過,隻有石頭哥哥帶他出去逛過兩次。而且,老師從來沒有朋友來看他,說是隱世,真是一點也不假。


    三郎不知道為什麽,但他知道,老師這麽做一定是有原因的!


    尋梅先生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看著他最疼愛的小徒眼裏的光芒一點一點黯淡,不由笑了笑,“先把這張圖背熟,什麽時候等你能畫出來了,我什麽時候帶你出去!”


    三郎倏的抬頭,“真噠?”


    三郎畫畫的悟性極高,且過目不忘,老師既然這麽說了,他自然就知道該怎麽做了。


    不等石頭幫他整理書桌,他把輿圖往腿上一鋪,開始默記。


    尋梅先生默默的點了點頭,隨即悵然的把視線落在旁邊一珠光禿禿的梅樹上。


    找了這麽久,也避了這麽久,剩下的時間也沒多少了,若是這個孩子能到他的真傳,就算他死了也有臉去見妻子了。


    何況,吃了人家那麽多好東西,他總得為那孩子做點什麽!


    夜裏,尋梅先生在挑燈看書的時候,三郎捧著一碗涼絲絲的梨子水進來了。


    他把梨子水放到桌上,湊近尋梅先生的耳朵激動的說道:“老師,我做出啦!”


    尋梅先生眸光一亮,端過梨子水一看,果然看見上麵浮著一層冰沙。


    江山把製作冰沙的法子和原材料給三郎送來了,三郎琢磨了幾天,終於做出冰了。


    尋梅先生含笑著點了點頭,又道:“切記,不能對外透露半句!”


    三郎拚命點頭,然後親昵的挽住尋梅先生的手臂,熱切的看著他品嚐冰飲。


    “不錯!不錯!和你姐姐做的不相上下!”


    得了老師的肯定,三郎開心的跳了起來。


    喝完冰鎮的梨子水,見三郎還站著沒動,尋梅先生好笑的放下手裏的書,拍了拍身側的椅子。


    三郎忸怩了一會兒,還是坐了下來。


    “老師,我想跟你說說話,說說我的阿兄,還有義兄。”三郎說這句話的時候,眸子裏閃過一絲與他的年齡不符的哀痛。


    尋梅先生摸了摸他的頭,道:“我沒有見過你的阿兄,但想來他也是個極為出色的年輕人,他把你教養的很好!不比你這位義兄差!”


    對於三郎的義兄傅啟源,尋梅先生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他隱世多年,根本不知道上京發生了什麽,隻從弟子的口中隱約知曉他是上京富家公子,對他唯一的印象便是,他對三郎很是關照,關照的程度已經足以令尋梅先生起疑。


    “阿兄……阿兄離家四年了,四年前來渝州趕考,再也沒有迴去。村裏人說他失蹤了,也有人說他死了,我不信,阿兄一定還活著!”三郎靠在尋梅先生的懷裏,眼裏有水光漫了出來。


    尋梅先生極為詫異,“你是說,你阿兄是四年前來渝州趕考的時候失蹤的?”


    三郎沉默的點了點頭,吸了吸鼻子,道:“阿兄不在的這幾年,娘也生病了,吃了很多藥也不見好,我和姐姐天天被村裏的孩子欺負,姐姐還差點被村裏人沉到河裏淹死,是一個哥哥救了她。後來,姐姐變聰明了,娘的病也好了,我們的日子也好過了些。”


    “阿兄……我第一次看見義兄的時候,以為是阿兄迴來了,可是義兄說他不是我阿兄,他是上京大官的兒子,他有爹娘。”


    三郎失落的垮下肩,擦了擦眼淚,“可我覺得他就是我阿兄!他跟阿兄長的一模一樣,聲音也一模一樣,他怎麽就不是阿兄呢?”


    狀似沒什麽邏輯的話,尋梅先生卻聽出了一絲不同尋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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