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的翁縣燈火闌珊,十分安靜。


    一隊人馬從縣城外進入城內,人群在路口分別。


    其中幾人速度飛快,在月色下仿若鬼魅前往縣衙。


    剩下的眾人,則是押著犯人前往縣衙大牢。


    “王上現在何處?可曾睡下?”


    “迴大人,王上正在書房,還未休息。”


    李炎一路急行來到縣衙,叫來一名錦衣衛詢問。


    他在得到肯定答複後,便立刻前往中院。


    不大縣衙內,隨處可見值守的天策軍和錦衣衛。


    隨著幾人越發的深入,巡邏隊伍更多,頻次也更加的密集。


    “你們留在外麵。”


    李炎終於來到書房外,朝身後幾名屬下吩咐一聲。


    他隨後走到書房門口,正準備敲門,卻聽裏麵響起一道聲音。


    “進來吧。”


    李炎聞言,推門而入。


    進入房間,屋內燭光溫暖,主位上卻是無人。


    李炎目光朝左手看去,就見一張雕花太師椅上,坐著一個神情自若的白衣青年。


    “卑職參見王上!吾王武運昌隆,壽運永昌!”


    他連忙躬身行禮,聲音無比恭敬。


    “免禮。”


    李煜聞言,合上手中書籍,隨手放在旁邊桌上。


    他目光抬起,看向外麵的李炎。


    “你深夜來見孤,可是已經抓到了人?”


    海家等人潛逃的事,錦衣衛知道了,自然也就等於李煜知道。


    今夜是前者約定逃跑的日期,李炎此刻來見他,定然是與此事有關。


    果然,李炎點頭恭敬道:“卑職親自帶隊,一路跟隨海全勝他們來到一處荒廢村莊。現場人髒並獲,並且還抓住了一頭前來接應的厲鬼。”


    “那鬼物有著頂尖鬼兵級別的實力,在白骨山地位應該不低。隻是對方十分頑固,一直不肯透露白骨僧的情報。”


    李煜微微頷首,“有對那厲鬼搜魂嗎?”


    搜魂之術,效果特殊,手段狠辣。


    目前隻有霸府高層可以兌換學習。


    李炎搖頭,“還沒,卑職抓到人後,就先返迴稟報。”


    “下去之後直接搜魂吧。”


    李煜聲音平淡,毫不在意強行搜魂會對厲鬼造成什麽影響。


    “卑職遵命。”


    李炎拱手領命,問道:“王上,那海全勝等人如何處置?”


    李煜聞言沒有立刻迴答,沉默片刻道:“他們現在何處?帶孤前去看看。”


    按照前兩天才頒布的公告,像海全勝這樣的人,一個叛國的罪名是絕對跑不了的。


    不過,李煜對於此事還有些疑問,打算先見見這些人。


    翁縣,大牢。


    陰暗潮濕的地牢,本來已經被清空。


    可隨著海全勝等人的到來,頓時人滿為患。


    “爹,你有沒有辦法能救我們出去啊!”


    地牢裏,眾人聲音吵雜,亂哄哄的。


    一個年輕男人,雙手握著欄杆,神情急切的看向對麵牢房。


    “是啊,老爺,妾身還不想死啊!”


    男人的話仿佛一個信標,頓時將其他人的目光都吸引向海全勝。


    對方能帶他們離開翁縣,應該也能救他們離開吧。


    海全勝坐在地上,雙眼無神的看著外麵。


    眾人的聲音不斷響起,終於將他的注意力拉迴了現實。


    他目光抬起,看著對麵的兒子和其他人殷切的眼神,神色暗淡,默不作聲。


    海全勝如此反應,也仿佛一盆冷水潑在眾人的心上,拔涼拔涼。


    “爹,你倒是說句話啊!”


    年輕男人好似沒有明白這點,依然不停的追問。


    “你跟白骨僧情誼深厚,對方願意派手下過來接應。等他得知我們被抓的消息,一定會來救我們的,對不對?”


    海全勝聞言抬頭,嘴巴微張,小聲道:“也許……吧。”


    “哈哈!真是笑死了!”


    忽然,一道嘲笑聲在大牢裏響起。


    海全勝等人尋聲看去,就見到坐在凳子吃酒的錦衣衛。


    其中一人手裏端著酒杯,背對著眾人。


    “你笑什麽?!你這個朝廷鷹犬!”


    錦衣衛的笑聲,惹怒了年輕男人,伸手指著前者大罵道。


    “多些誇獎!”


    那名錦衣衛聞言,臉上露出被誇獎的表情,起身朝對方遙遙拱手。


    “不過,你雖然誇了我。但我還是要說,你們這些人就不要想著那邪僧過來救你們。”


    “這個可是翁縣大牢,那邪僧卻連白骨山都不敢離開,怎麽可能來救你們這些小貓小狗。”


    “要我說,你們還是趁還活著,吃好睡好,免得到了黃泉路上後悔。”


    錦衣衛麵帶微笑,不過說出的話卻無比冰冷刺骨。


    白骨僧不敢來翁縣,這是所有人都共識的事。


    不然海全勝也不會想著帶人離開。


    年輕男人心中無比憤怒,眼神幾欲噴火,可是他卻無法反駁對方的話。


    他重新坐下,眼睛一閉,就仿佛看到自己未來被斬首的畫麵。


    那種冰冷荒涼的情緒,瞬間充斥他的胸腔,對於死亡的恐懼,一步步吞噬了他的理智。


    “都怪你,都怪你這個老東西!”


    當其他人都因為錦衣衛的話,變得絕望沉默時。


    做為海全勝獨子的年輕男人,卻忽然站了起來,指著前者的鼻子破口大罵。


    “如果不是你非要供奉那個鬼東西,如果不是你非要帶著我們出城,如果不是你我們根本就不用死的!”


    “全都怪你,都怪你!”


    海全勝眼神憤怒的看著對麵的兒子,他沒有想到對方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


    “你這個逆子,你在說些什麽!”


    他從地上站起,伸手指著對方,因為情緒太過激動整個人都在顫抖。


    不過還未等年輕男人迴答,海全勝就被更多的罵聲淹沒。


    “富貴說的對,如果不是這個老東西,我們現在說不定已經被放出來了!”


    “就是!明明就他受的恩惠最多,他想走走就是了,為什麽還要讓我們跟著一起走!”


    “可惡的老東西,我看他就是不安好心。說不定等咱們到了白骨山,就會被他賣給邪僧成為那些惡鬼的糧食!”


    “老雜毛好狠的心腸,你把我們害了,趕快去死吧!”


    “去死!去死!快去死啊!”


    ……


    無數的唾罵聲仿佛雷雨一般響起,鋪天蓋地,聲浪衝霄。


    海全勝置身其中,好似無垠大海中的一葉扁舟。


    麵對恐怖的海浪,隻能隨潑逐流,隨時都可能船毀人亡。


    即使罵人的是小部分,但在剩下的人默不作聲時,那小部分也就成了所有人。


    “我不是,我沒有!”


    海全勝眼神不解驚慌的看著周圍同伴,明明在出城時眾人還誇自己仁義,願意帶他們一起走。


    可現在,自己卻成了千夫所指,被質疑怒罵,甚至要他去死。


    曾經溫和可親的同伴麵容,此刻都變得猙獰恐怖,比起沒有臉的剝皮鬼還要醜陋百倍。


    我難道真的做錯了嗎?


    海全勝雙手捂住耳朵,他根本不敢去聽那些罵聲。


    隻是他腦海裏不斷迴想著自己所做的一切,一遍又一遍的質問自己是不是錯了。


    “媽的,都給老子閉嘴!”


    正在吃酒的錦衣衛終於聽不下去了,幾人起身拔刀就朝那些牢房走去。


    他們所過之處,所有人都神色驚恐的後退。


    一些人甚至臉上還露出諂媚之色,嘴裏說著好話想要巴結。


    海全勝見此情景,心中隻覺得無比諷刺和悲涼。


    我也許真的錯了。


    錯在識人不明,教子無方。


    叮當!


    忽然,海全勝的牢門被打開,前者眼神疑惑的看著門口的錦衣衛。


    “出來,上麵要審問你。”


    說話的錦衣衛也不客氣,抓起海全勝就往外走。


    牢房內,包括海富貴在內的所有人都冷漠的看著後者離開。


    此時,已經無人再感恩對方的付出。


    哪怕先前眾人的猜測隻是猜測,現在也都成了事實。


    “我們要去哪裏?”


    海全勝本來以為自己會被帶到監牢其它的地方,可誰知他們卻來到了地表。


    不過走在前麵和身邊的錦衣衛,根本沒有迴答他的意思。


    海全勝心中的疑惑無人解答,但也不再提問,安靜跟著。


    眾人在走出地牢大門後,就踏上一條石板路,拐過幾個路口,進入一條長廊。


    長廊周圍,三步一崗,五步一哨,有手持戰戟身披金甲的軍卒,也有和押送他人一樣的錦衣衛。


    海全勝見此,心中明白這是有大人物要見自己。


    隻是翁縣裏的大人物有不少,他也猜不出是誰?


    好在走廊並不太長,幾分鍾後,海全勝終於看到了那位大人物。


    在走廊的盡頭,有著一座方亭。


    方亭內外,天策軍錦衣衛林立,人人氣勢不凡,充滿壓迫感。


    而在將士們保護的方亭中央,一道白衣身影背對眾生,氣質高冷,遺世獨立。


    “王上,犯人海全勝帶到!”


    海全勝被帶到亭外,當前者聽到押送自己之人的稱唿,神情一變,心中大吃一驚。


    如今翁縣之內,能夠被稱為王的隻有一位。


    而那位是如今荊州當之無愧的主人!


    海全勝萬萬沒有想到,會是這樣一位頂天的大人物要見自己。


    一時間,他心中敵意竟然消散大半,反而還有種受寵若驚。


    “你便是海全勝。”


    李煜轉身,眼神一下就落在身形狼狽的海全勝身上。


    “看你模樣,應該不用孤再做自我介紹了。”


    他來到準備好的椅子上坐下,氣勢卻比站著的海全勝還要強。


    後者見到李煜麵容,心中無比震驚其年齡和樣貌。


    海全勝的心神被李煜的聲音喚迴,他猶豫片刻,還是低下頭拱手道:“草民海全勝,參見武王殿下。”


    男人這番態度,令李煜心中來了一絲興趣。


    “孤以為你做為白骨僧的狂熱信徒,是不會拜見孤這個人族武王。”


    海全勝好似沒有聽出對方話中的暗諷,直言道:“武王在荊州各地的所作所為,草民都有聽說。拋開各自立場,您值得草民一拜。”


    “哈哈!能得你這樣的稱讚,那孤是不是應該感到榮幸啊!”


    李煜臉上一笑,可當目光再次落在對方身上時,笑容消失,神情變得冷漠。


    “既然你也認可孤的治理,那為何還要背叛人族,背叛孤!”


    “這個問題你要好好答。答的好,興許孤可饒你一死;可要是答不好,那你就隻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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