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今老百姓最感興趣的話題莫過於崛起極快的淩門,在江湖上能唿風喚雨的淩門,其門下有數百間酒樓,每年的盈餘多得嚇人;雖然他們看似一般商賈,但江湖上的事他們一向喜歡插手,在現任少主的領導下,淩門似乎有不把江湖變成他們喜歡的樣子就不罷休的決心。所以在江湖英雄的年度集會上,淩門一定會派人參加,並且提出極詭異的建議,讓正派人士的臉色為之一變。


    當然,那些正派人士也可以當作沒聽見,不過他們往往在看見淩門那位孱弱嬌孝看起來好似沒有什麽殺傷力的黑衣人後,想要反駁的話便會被他們硬生生地吞迴去。雖然沒有人知道這個黑衣人到底有什麽本事,但每個人都可以很清楚的嗅到他身上那股濃濃的血腥味,讓人自動退避三舍。


    然而淩門對外人而言雖是極為神秘的,但淩門人因為經常一起出生入死,彼此相知相惜,倒也不會刻意去隱瞞什麽。


    但淩門裏最安靜的悶葫蘆,卻在某日有了難以啟齒的秘密……


    ###


    青綠色的藤蔓攀爬在斑駁的老牆上,循著迴廊踏入由碎石鋪成的小徑,再沿著主屋的石欄杆往前走,便可來到淩門氣派的主樓──蒼鬱樓。


    微涼的秋風拂過樹林,帶來陣陣的涼意及花香;一向忙碌的淩門人,難得有心情坐在蒼鬱樓裏喝著菊花茶,有一句、沒一句地閑磕牙。


    「這幾天真是平靜得詭異。」淩門的總掌櫃──鄩宇愷總覺得很不對勁。


    「怎麽說?」淩門總管兼長老的冰霧一邊問、一邊喂他的愛人淩子夜吃東西。現在他最大的樂趣就是把愛人養壯,這樣才可以……好好的欺負!


    「少主最近乖得不象話。」鄩宇愷有滿腹的不解。


    乖得不象話?優雅如蘭的淩子夜好笑地挑起柳眉,敢情他們覺得淩雲不惹事是一件很不尋常的事?


    「沒錯!」掌管淩門各分部的末巫立刻幫腔,並好心的提醒:「少主最近的確安靜得讓人害怕,我認為我們要提高警覺。」他停頓了一下才續道:「幹脆請少主去參加個什麽集會,讓他去整外頭的人,省得自家兄弟『慘遭毒手』。」


    正所謂「死道友不死貧道」,他想要的不多,隻要不必淪為少主戲弄的對象,要他做什都行。


    「你們就不會像末言一樣安靜穩重嗎?」


    突然傳來的細軟嗓音,讓鄩宇愷與末巫的笑容僵住了。


    隻見淩雲臉上掛著無邪的笑容踏了進來,手上抱著一幅卷起來的畫。


    「少主。」末巫討好的揚唇一笑,「您不是去找天雅問明兒個的事嗎?」


    明兒個清晨,少主要到香山寺禮佛,說是要為他們祈福消災;但在他看來,若少主平常 乖一點,他們哪需要消災避禍!不過倒是需要很多的福氣,繼續活著替少主解決麻煩。


    「我問好了!」淩雲笑瞇瞇地坐了下來。


    見狀,鄩宇愷立刻為淩雲倒了一杯茶,讓他解解渴。


    「那明天……」鄩宇愷小心地問。


    「天雅說末言跟我去最好。」淩雲仰頭喝茶,利用茶杯遮掩眼底一閃而逝的光芒,迴答得若無其事。


    「那就好。」


    除了末言之外,在場的人都鬆了口氣。


    他們都忙得很,哪有空陪少主去禮佛!難得少主不在,他們可以好好地休息幾天。


    「末言,這個給你。」淩雲把手上的畫交給末言,「這東西是天雅要我交給你的。」


    末言不發一語地收下畫,但他身旁的末巫可沒這麽安靜。


    他拉著末言,興致勃勃地問:「末言,天雅給你什麽?」


    他實在不明白,為什麽淩門的先知者宇文天雅總是對末言特別好,除此之外,他也很好奇為何末言會對天雅言聽計從。


    瞧!末言現在這一身大紅衫也是天雅特地請人替他做的,說什麽穿這樣子很喜氣!


    他難掩嫌惡地看著末言,是很喜氣啦!但穿在有著濃濃殺氣的末言身上,卻顯得滑稽。


    末言搖搖頭,把畫藏在衣袖裏。


    「小氣!」末巫低聲埋怨,卻拿他沒轍。


    「對了!末言,天雅要你去他房裏一趟。」淩雲笑笑地開口,不想漏看末言的一舉一動。


    果然,他看見末言在聽到這些話時,身子突地僵住了。


    嗬嗬!他之前怎麽沒發現末言跟天雅原來還有那種關係?要不是他剛剛懶得敲門就闖進天雅的房裏,他一定會被他們蒙在鼓裏。


    末言點點頭,邁開腳步走出蒼鬱樓。


    見狀,末巫出聲抱怨:「什麽嘛……末言怎麽這麽聽天雅的話?他都沒有這麽聽我的話!」


    冰霧不予置評地笑了笑,轉頭逗起他可愛的情人;他開始同情末言了,從淩雲破天荒地誇獎末言安靜穩重時,他就知道事情不太對勁。


    看來……淩雲又找到新樂子了。


    ###


    天雅給的衣裳他都乖乖地穿上了,天雅所說的話他也從不違逆,所以……天雅找他做什麽?


    思至此,末言決定轉身離去;或許天雅是想跟他談明天去禮佛的事,那……他明天再來找天雅也不遲。


    「末言!」


    熟悉的聲音從他背後傳來,身子也突地被人從後頭抱住,讓他想裝作沒聽到都不行。


    「有事嗎?」末言扳開環在他腰上的手,轉身詢問。


    「明天我們要去禮佛,這件事你知道了吧?」


    宇文天雅笑得很優雅,舉手投足間有著貴族的氣息,讓人為之著迷,但絕不包括眼前的末言。


    末言默默地點點頭。


    「所以明天你一大早就要來喚我起床!」


    標準的命令語氣,在淩門裏還沒有人敢這樣跟末言講話。


    「我知道。」末言看著長相斯文秀氣的宇文天雅,有點無可奈何地應道。


    天雅是幾年前從大理國來找冰長老的,他生得斯文俊秀,眉兒彎彎地掛在熠熠發亮的眼上,眼眸老是閃著詭譎的目光。


    白淨俊秀的他常令女人看得眼睛發直,而他微勾嘴角時所散發出來的書卷氣,更是自己無法擁有的。此外,更令他心折的是,天雅說起話來溫文有禮,容易讓人失去戒心。


    可這男人真正的性格隻有他最清楚,每當有什麽重要的事情時,他總是要早一步去叫醒嗜睡的天雅,讓天雅能以從容優雅的姿態出現在眾人麵前。


    然而他也不知道自己何時得罪了天雅,還被他握有把柄,不得不替他做牛做馬。


    思至此,末言皺起眉頭,他最討厭被控製,所以他本來是想一劍殺了天雅的,但……當天雅露出孩子氣的笑容時,他又會不自覺地軟下心腸,這種情況真的很糟糕。


    「末言,你在想什麽?」宇文天雅露出天真的笑容,這是其它人從未見過的另一麵。


    「沒什麽。」末言展開手中的畫。


    畫一展開,末言的臉僵住了,眼睛瞪得極大。


    「畫得好嗎?」宇文天雅向他邀功:「這幅畫花了我不少工夫呢!」


    這一幅「美男出浴圖」,可是他費盡心思才畫成的;末言在沐浴時最沒有戒心,因此他才有機會畫下末言美麗纖細的身子。


    「下次別再做這種事!」末言慌張地把畫收到衣袖中,尷尬得隻想離開。


    「末言,你好歹也說說你看完後的評語呀!」


    宇文天雅的聲音在庭院裏迴蕩,輕功了得的末言早已不見人影。


    宇文天雅暗自做了一個決定……這次他就不信末言逃得出他的手掌心!


    他露出一抹微笑,不自覺地想起他與末言初識的經過……


    ###


    為了要打聽冰霧的下落,宇文天雅不得不離開大理國來到中原,憑著他的聰慧,他立刻就算出這間不起眼的客棧裏有人知道冰霧的消息。


    宇文天雅泰然自若的噙著笑容,啜了口薄酒,聽著掌櫃、小二不曾間斷的招唿聲。這裏是到北方的必經之處,所以客棧雖小卻總是高朋滿座,這裏什麽三教九流的人都有,正在找人的他當然得來此打探消息。


    「說實在的,淩門的勢力可不容小覷。」身著青衣的男子認真地道。


    另一人連忙點頭,「可不是嗎?我看再過幾年淩門一定可以統領江湖。」


    「啐!我看最有本事的還是冰心堂。」


    「話可不能這麽說。」青衣男子又道:「聽說淩門裏的奇人可多著呢!淩門裏隨便一個殺手就很有可能是從牢裏逃出來的殺人犯,更別說……」


    一聲巨響讓整間客棧安靜下來,但宇文天雅卻連頭也沒抬,因為他知道鬧事的人絕對和冰霧無關。


    「又來了!西虎三兄弟最近的行為真是囂張,老是在這裏惹事,還專挑老實人欺侮!」


    四周的人皆竊竊私語著,卻沒有人願意出手相助。


    「你要怎麽賠我們呀?」


    一聲難聽的咆哮,讓宇文天雅忍不住地摀住耳朵。


    「明明就是你……」因為被西虎三兄弟一撞,他才會把酒倒在他們身上……老人支支吾吾地想把話說清楚,卻害怕他們會把他打飛到三尺之外。


    「廢話少說!快把你的銀兩拿出來賠,老子這身衣裳可不便宜!」


    「可……」


    「你想反抗?」西虎三兄弟中最沒耐性的小弟,拿起一把竹筷朝老人扔去,也不管會不會誤傷旁人。


    穩若泰山的宇文天雅笑笑地閃過飛來的竹筷,而旁人則痛得發出哀號,隻有一名坐在角落的黑衣男子不閃也不躲,他緩緩地站了起來,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宇文天雅認真地看著黑衣人,敢情這男子想要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他記得這個男人一直坐在角落裏,雖然長得瘦弱嬌小,但從客棧已經人滿為患,掌櫃也忙著並桌了,卻沒有人敢和他一起坐,他就可以得到一個結論──這個男人絕對不好惹!


    「嗬……」宇文天雅淡淡一笑,他很想知道這個男人究竟有什麽本事。


    「你把竹筷弄掉了。」


    黑衣男子的一句話讓整間客棧的氣氛為之凝結,而西虎三兄弟更是害怕得流下冷汗,用不著打勝負就已經很明顯了。


    「這位大俠……是我們的錯。」


    西虎老大趕緊認錯,並要顫抖不已的弟弟立刻把散落一地的竹筷撿迴來。


    見狀,宇文天雅不客氣地笑出聲音,三個虎背熊腰的大男人跟一個瘦弱的男子認錯?


    沒想到中原人這麽有趣,連決鬥的勇氣都沒有,雖然沒看到好戲,不過也滿有趣的。


    字文天雅的笑聲引來他人的側目,黑衣男子也冷冷地望了他一眼,他沒有多說什麽便拿起身旁的劍舉步離去。


    雖然宇文天雅覺得黑衣男子很有趣,但他並不想追出去;當他正想再叫些酒菜時,卻瞥見黑衣男子手中的寶劍,他霎時斂起笑容。


    那不就是……


    總算給他找到線索了!


    他哈哈一笑,毫不猶豫地扔下銀兩,追了出去。


    ###


    「壯士,請留步。」宇文天雅漾著優雅笑容,攔住想要離開的黑衣男子,但在說話的同時,他感到有些困惑。


    這男子在客棧時的冷厲模樣好像消失了,他覺得黑衣男子刻意地在避開他,甚至是在躲他,可是……


    他是個書生怎麽可能傷害得了他?更何況,他才不信他在大理的名號已經傳到中原了。


    被擋住去路,末言靜靜的看著對方,他小心翼翼的盯著難得能在第一時間就被他列為難纏對象的男人。


    末言用眼神示意他先說話。


    「有件小事想要請教您。」宇文天雅不卑不亢地開口,「敢問壯士,您這把劍是打哪兒來的?」


    「幹卿何事?」


    一提到這把劍,末言的臉色變得更冷了,此時他隻有一種想法──這個人跟冰長老是同一種人,要離他越遠越好。


    聞言,宇文天雅的笑容登時僵住,一向很吃得開的他,實在沒想到會得到這種答案。


    他清清喉嚨,以能讓人放鬆戒心的嗓音道:「這位壯士別誤會,我隻是覺得這把劍很眼熟,似乎是我故友之物,所以想向您打聽打聽,我也好有個線索找人。」


    王爺一向隨性,若說王爺會把像征身分地位的劍送人,他一點都不會驚訝。


    聽了這些話,末言隻是盯著他,考慮著要不要迴答。


    「若是他死了,我也要見屍見墳。」


    沒辦法,大家都說王爺死了,他雖然不信,但在看見這男子一副難以啟齒的模樣,他也不得不往壞處想了。


    「冰長老活得好好的。」末言終於開口了,冰長老還常常耍弄他,怎麽可能會死!


    「沒錯,那人正好姓冰!」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這麽簡單就查到王爺的下落了,他的占卜果然還是挺靈的!


    「我不知道長老想不想見你。」末言淡淡地說。


    「會的!」宇文天雅露出笑容,「請您告訴我要去哪裏見他,好嗎?」


    末言望了他一眼,眼前人態度誠懇,長得也不像壞人,所以在離開的同時,他丟下一句話:「淩門。」


    「多謝!」


    他的聲音隻能隨風飄散,宇文天雅看著那個輕功一流的男人像風一樣的離開了,心中讚賞不已。


    這男人果真不是好惹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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