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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裏頭沒議論多久,在院子外頭等候的張小花卻覺得難熬,她張著脖子想聽裏麵的情形,卻隱隱約約聽不真實。


    “小花嬸子,這些人是來幹嘛的?好人還是壞人?”


    虎子抱著張小花的腿打聽,他小屁孩子一個,對野豬島的事還挺上心。張小花摸了摸他的腦袋,誇他懂事,虎子從大人嚴肅的臉色也察覺到來者不善了。


    “小花嬸子,要不要我去把他們打跑?”


    虎子惡狠狠地說道,立馬掏出一個彈弓對準了徐師爺,指頭大的石籽兒,徐師爺嚇了一跳,趕緊抱著自己頭。


    “啊喲這誰家的小毛孩啊?連我都敢打?”


    徐師爺罵罵咧咧的,這清河縣他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別說小屁孩子,就連大人都是對他恭恭敬敬,這野孩子居然動不動就拿彈弓準備打人了,真是膽子比熊還肥!


    張小花哭笑不得,攔住虎子說道:“虎子,你打錯人了,徐師爺可是好人,他為咱們清河縣人兢兢業業,百姓都恨不得拿香供著呢!你老實點兒,可別惹禍事!徐師爺,你別跟這野娃子計較,他沒見過世麵,不懂規矩。”


    後邊其實是講給徐師爺聽得,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徐師爺挺受用,跟虎子大眼瞪小眼的。


    門吱呀一聲開了,吳縣令和史老爺先出來,史老爺看來是挺滿意,就是不太樂意來這種破落地兒,感覺渾身不自在似的,拍拍屁股掃掃衣袖,生怕沾到啥疫病,抱著個大肚子大搖大擺走了。


    吳縣令啥也沒說,趕忙跟上。


    “小娘子,我看你們麻煩大咯。”


    徐師爺好心地提醒一句,不便多說。


    大家都好奇到底發生了啥,擠在裏正院子裏,不會裏正為了安撫民心,沒當場宣布什麽,讓大家夥散了先,隻讓幾個老人和說得上話的留下商榷。


    “看今天這意思,這位史老爺是瞧上了野豬島這塊地兒,想占了當獵場,今兒他問了一些野豬島的情況,說是他正想要的。”裏正負著手站在屋中間說道,“你們有啥看法?”


    性子比較強的老木匠老孟問道:“他看上了野豬島,進山打打獵是他們的事,咱們住這兒井水不犯河水。”


    天下的青山多了去了,獵戶到處都有,要說那些有錢人家花拳繡腿的,真個進山了也打不著啥東西,這是所有人的第一想法。


    裏正嚴肅地說道:“從他們話裏話外,史老爺富甲一方,怕是要從吳知縣手裏買下這塊地皮來,圈成圍場,恐怕,他們要把野豬島上的人全驅逐!”


    這話一出,在座的都心裏一沉,頓時都激憤難當。


    “那絕不可能!他們有錢就能把咱們趕走?咱們的根在這兒,不能讓外人給占了還屁都不放吧?我老孟第一個不答應!”


    “史老爺有錢有勢,要是跟吳縣令沆瀣一氣,派衙役來搶,咱們如何擋得住?吳縣令雖風評尚可,也難保不會見錢眼開。”


    這話說得比較中肯,張小花也是這般認為的,野豬島對吳縣令來說,跟一塊廢田一般,既不能創收,也沒有別的百姓來島上安居樂業,至於現下這些“罪民之後”,趕走也就趕走了,賣給史老爺賺頭不菲,還能討好史老爺,何樂而不為呢?


    老孟暴脾氣上來,抽出自己的砍刀說道:“他們誰敢來,我這把刀就招唿誰!”


    還是藥子叔沉得住氣,把老孟拉迴椅子上安撫。


    “我說你上了年紀還這麽咋咋唿唿的,你能打得過官兵嗎?喝口茶來消消火。”


    老孟一口涼茶灌下去,還是氣唿唿的。


    “打不過也要打,拚了我這條老命也不讓他們如願以償,咱們世世代代都住在野豬島,他們說拿走就拿走?咱們的子孫咋辦?靠啥活?”


    上了年紀的都跟老孟差不多的想法,就算死也死在這片土地上。


    裏正朝張小花望了一眼,二人皆知,野豬島這塊地,嚴格來說,是官府的,先輩被流放於此,頑強在這生根,可終究身份上名正言不順,他們是罪民之後,不是良民,連參加科舉的資格都沒有。


    官府要是強行收迴野豬島,也不是不可,而史老爺以租賃的名義霸占了,也沒啥不對,有錢能使鬼推磨不是?


    裏正喝止了吵吵鬧鬧,冷靜地說道:“事情還沒到最後一步,興許還有轉機,你們也老大不小了,怎麽動不動就你死我活的?我覺著,先看吳縣令有何表示,看能不能和他交涉,將野豬島留下來。”


    張小花覺得挺難,史老爺財通八方,要張小花自己是吳縣令,也會把一個荒島賣給他,不過眼下也沒有別的辦法,騎驢看唱本走著瞧唄。


    離開野豬島的樓船上,小妾徐氏一聽史老爺下了決定,又是陪他喝酒,又是給他按摩揉捏,把史老爺伺候得服服帖帖的。


    “老爺,楓兒要是知道你這般疼他,一定會高興壞的,這可是你這個當爹爹的,送過他最貴重的禮物,妾身代楓兒先行謝過!”


    “哎!咱們夫妻還須客氣什麽?”


    吳縣令看著這對你儂我儂眉來眼去的夫婦,在一旁尷尬得緊,隻當啥都瞧不見。


    “吳縣令,我看這地方挺好,我準備從官府手裏租賃下來,反正這野豬島荒著也是荒著,十年五千兩白銀,你看如何?”


    吳縣令差點酒杯都捏不穩,他不是沒見過五千兩,當官這麽多年,再清廉也多多少少中飽私囊一些。這野豬島就是一塊死地皮,擱著也生不了金子,這五千兩相當於飛來橫財啊!上下打點一番,到手的至少還有三千兩!


    “史老爺,替您辦事下官自然是樂意的。”吳縣令躊躇著說道,“隻是,這島上還有其他住戶,您要圈成獵場,他們該如何安置啊?”


    史老爺捏了捏下巴的胡須,這話聽在他耳裏,就是嫌價錢少了。


    “你不是說是一群流民嗎?趕出去就罷了,是死是活與我何幹?他們身份低賤,就是上頭查下來也無妨。”


    吳縣令吸了口冷氣,要不說天下商人一般黑呢?


    “史老爺,這可叫下官有些為難了,下官好歹是一方父母官,掙的是個民聲威望,要真派人將他們趕走不顧死活,萬一他們四處散播謠言,鬧大發了下官這烏紗帽還想不想要了?您知道,官場上總有人盯著你的小辮子,一個不慎,滿盤皆輸啊!”


    史老爺皺眉,手一揮說道:“我再給你一些安置他們的費用,給每戶一千兩如何?一群叫花子,給他們一輩子都賺不到一百兩吧?”


    史老爺自然知道,這每戶一百兩的安置費,最後到每戶手裏剩下多少他不清楚,也懶得管,隻要打通吳縣令這一關,其他都不成問題。


    吳縣令本還有些遲疑,要說他不算清廉,也不能說昏庸。可這沉甸甸的銀子砸下來,饒是他見過大風大浪也砸得七暈八素的,不動心都難。


    “本來按規矩,下官是萬萬不可做這等事的,不過史老爺的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下官還不答允那就是不識趣了!”


    ……


    那邊野豬島商討了大半日,也沒得出個妥當的應對來,隻能散夥靜觀其變。


    武老頭帶領那群刺兒頭小夥下山來了,有不少收獲,飛龍野兔有幾十隻,還活捉了一隻懷孕的香獐子,帶下山時嚴密護著沒弄傷,慶老頭估計一個月就能下崽了。


    張小花雖擔憂史老爺的事,卻也沒影響太大的心境,照樣該吃吃該喝喝,整了一條兩斤重的紅燒鯉魚,燉了一鍋飛龍肉,還有爆炒跳跳魚幹和肉末大白菜。


    飯桌上,武老頭還興奮得很,談起進山的事,和長青討論下套的經驗,長青卻還想著白天的事,有一搭沒一搭,武老頭是個人精,哪能看不出他的異樣?


    “長青,你啥事愁眉苦臉的?小花欺負你了?給武伯伯說說。”


    長青把武老頭當成自己人,就把白天發生的事複述一遍,武老頭邊喝著邊聽著,目光深邃得很,也不知道在琢磨些什麽。


    飯吃到一半,外頭哇呀呀殺進來一人,正是老獵人慶老頭,這老頭火氣比老孟還暴躁,估摸是在家聽到白天的事,屁股已然坐不下,飯碗一丟,直接跑到張小花院子來了。


    “沒見過這麽欺人太甚的!管他什麽狗屁屎老爺尿老爺,再敢到咱們地盤上撒野,老子這把矛也不止沾一迴血!”


    慶老頭是氣得臉紅脖子粗的,在屋裏走來走去。


    張小花忍不住笑道:“慶叔,您老人家別著急啊,你這脾氣,要是再年輕一點兒,能上陣殺敵!”


    武老頭連連點頭,沉聲說道:“這事你們也別急,老頭子我吃你們的,住你們的,一直覺得虧欠心虛,就把這事交給我罷,不過你們嘴巴嚴點兒,對其他人別聲張。”


    張小花他們都不知道武老頭有何打算,但是知道他是有來路的。有他這句話,張小花莫名覺得心安,這事兒應該妥了。


    張小花還覺得自己是眼花,年邁的武老頭沉靜起來莫名有股震懾力,渾濁的老眼平時笑眯眯的,這迴卻精光奕奕。(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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