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夢澤外，夏州府。
月光如水，揮灑而下，青羊掬起一輪明月，卻被滑落的發絲撩起了心中的仿徨。
破碎的月光在手心搖曳，她此刻的心神也迴到了萬裏之外的故鄉。
“小姐，你又犯相思了？”
小茶躡手躡腳的從廚房流出，一邊啃著雞腿一邊四處張望，頓時發現了在庭中掬水賞花的青羊。
青羊瞥了眼油光滿麵的小茶，罕見的沒有發脾氣，而是輕歎一聲，幽幽的輕聲道，“是啊，我鄉思了。”
鄉思、思鄉。
小茶隻注意到青羊神色的哀怨，卻沒察覺‘字意’的不同。
三下五除二的將雞腿吞下，坐到青羊身旁的石階上，就著庭院的池水嘩啦啦的洗起手來。
攪皺一池春水，粼粼的波光兩人身上影綽不定，青羊嫌棄的瞪了小茶一眼，忍不住伸手‘啪~’的一聲彈了下她的額頭。
“小姐，疼。”小茶捂著頭看向青羊，委屈道，“你怎麽又無緣無故的欺負奴婢啊。”
青羊嬌哼一聲，別過頭，抱著膝蓋，道：“你壞我興致，就該打。”
小茶嘟著嘴，不知從哪裏掏出一包綠豆糕，一邊吃一邊嘟囔道：“惹人不開心的興致不就是壞的興致嗎？我壞了你的壞興致，就相當於讓你不再因壞的興致而不開心。這是在幫你啊。”
小茶說著從手帕中挑出一塊較小的綠豆糕，遞給青羊道，“白天的時候你還在說店裏的綠豆糕很好吃。呐，給你分一塊，就不要不開心了。”
青羊摸了摸空癟的小腹，轉頭道：“我要吃兩塊。”
沒等小茶反應過來，便伸手捏起一塊最大的綠豆糕放進了嘴裏。
“啊！！這是我專門留到最後享用的！”小茶悲憤莫名的盯著青羊，眼眶中瑩瑩的淚水迅速噙滿，不滿道，“小姐你賠我！”
青羊探下身子，將小茶拈起的那塊小綠豆糕吃下，拍著手起身道：“天色不早了，早點休息吧。”
輕快的腳步在庭中拉起一道長長的影子，小茶迴過頭看著青羊愉悅的背影，不禁搖頭輕歎，將手帕重新包好，收進了衣袖。
...
同樣的月光如水，同樣的揮灑而下。
同照一輪明月，異鄉難遇故人。
相距數百裏外的安慶府。
懷安休憩於大江之上的一處蓬船，江麵孤帆遠影，廂房燈火如豆。
此時蓮華正陪著沈煉下棋，她神魂離竅化作一個兩尺多高的人影，身虛若熒光，更有一層薄薄的薄膜籠罩，這層薄膜是佛性所化，既能幫助章節過審，又能帶給人一種朦朧的柔媚。
懷安本就不是下棋的高手，即便蓮華不喜搏殺，也能在消磨到棋盤擺滿之際取勝。
一人是借下棋消磨時間，一人是靠分神修煉真氣，兩人都不在意輸贏，而棋局總是要有輸有贏。
這次懷安落子後，蓮華托腮道：“公子似乎分心了。”
懷安聞言一愣，將棋子放迴盒中，歎息道：“我在迴想白天的事情。”
蓮華腳步輕點，一雙透明的絲帶將她托起，飛到懷安麵前，疑惑道：“公子是後悔了？”她所說的後悔，並不是指殺了辛十三這件事，而是將辛十三的佩劍留在了他的墓前做碑。
使得辛十三身死，而他的劍道仍存。
懷安搖頭道：“我並非劍修，也做不到極情於劍，辛十三已死，便是有人學了他的劍，與我又有何幹？”
看著無垠的江麵，懷安仿佛迴到了白天。
“你可知，這是我第三次殺人？”
“嗯？”蓮華聞言一愣，不禁抬起頭來看向懷安雙眸，清澈的眼眸中沒有一絲波動，平靜的就像是城府深重的政客，喜怒不形於色。
懷安苦笑一聲，淡漠的眼眸中這才閃過一絲情緒的波動，“第一次我因怒殺人，迫不得已出手自救。”
“雖然心有不適，卻也能斬去魔障。”
懷安從袖中取出一枚灰蒙蒙的圓珠，幽幽的說道：“第二次我因貪殺人，天降神物有緣者得。”
“我欲取寶，隻得殺雞儆猴，嚇退旁人。”
想到白天遇到的那個‘赤練’女修，蓮華了然的點了點頭，這件事她也曾聽懷安提起過。
“第三次，便是辛十三。”
懷安歎息道：“懷璧其罪，隻得以殺止息。”
“每一次殺人，我對生命的敬畏就減少一分，修仙本就是逆天之舉，既已踏入仙道，日後的殺戮自然是避不開的。”懷安放下龍珠與無定飛劍，道，“我不願看到的是，我會隨著殺戮的增加而淡漠生命的寶貴。”
“見其生不忍見其死。”
蓮華聞言捧腹大笑，笑道眼淚都出來，方才停下，道：“公子可真是虛偽啊。”
懷安一愣，苦笑道：“確實如此。”
“公子信佛嗎？”蓮華問道。
懷安搖了搖頭，隨即點了點頭，然後再搖了搖頭，道：“原先不屑，自從修行了《梵阿無色無我本渡心經》便開始翻看了一些佛門的典籍，初看時略有改觀，看了數月以後，就不再信了。”
蓮華借助絲帶飄起，掩嘴笑道：“你既不信佛門，又何必拿佛門的典義拘禁自己？”
見懷安想反駁，蓮華又問道：“那公子信道嗎？”
懷安眉頭微皺，並沒有急著表態，而是思索了片刻後，點頭道：“已入仙道大門，自然信道。”
“道門有言，‘阻道者殺’。”蓮華此刻雙目冰冷，森然的殺意將燈火險些撲滅，搖曳的火光下，她的身影被漸漸拉長，像是一隻食人的惡鬼，極為恐怖。
兇惡隻維係了一瞬間，蓮華隨即展顏一笑，學著懷安平時的模樣雙手背後，在月光下淩波踏水，好似翩然而去的謫仙。
“道門有言，‘夫唯不爭，放任自流’。”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公子所修仙道本就以天道為終，當視萬物以同仁。”
蓮華笑道：“隻要公子保守本心不去妄造殺戮，便是‘阻道者殺！’又有何妨？”
懷安心中苦笑，蓮華生於山野，即便受佛性感染也改不掉弱肉強食、物競天擇的自然習性。
這份習性讓蓮華比他更加純粹，這讓懷安頗為羨慕。
月光如水，揮灑而下，青羊掬起一輪明月，卻被滑落的發絲撩起了心中的仿徨。
破碎的月光在手心搖曳，她此刻的心神也迴到了萬裏之外的故鄉。
“小姐，你又犯相思了？”
小茶躡手躡腳的從廚房流出，一邊啃著雞腿一邊四處張望，頓時發現了在庭中掬水賞花的青羊。
青羊瞥了眼油光滿麵的小茶，罕見的沒有發脾氣，而是輕歎一聲，幽幽的輕聲道，“是啊，我鄉思了。”
鄉思、思鄉。
小茶隻注意到青羊神色的哀怨，卻沒察覺‘字意’的不同。
三下五除二的將雞腿吞下，坐到青羊身旁的石階上，就著庭院的池水嘩啦啦的洗起手來。
攪皺一池春水，粼粼的波光兩人身上影綽不定，青羊嫌棄的瞪了小茶一眼，忍不住伸手‘啪~’的一聲彈了下她的額頭。
“小姐，疼。”小茶捂著頭看向青羊，委屈道，“你怎麽又無緣無故的欺負奴婢啊。”
青羊嬌哼一聲，別過頭，抱著膝蓋，道：“你壞我興致，就該打。”
小茶嘟著嘴，不知從哪裏掏出一包綠豆糕，一邊吃一邊嘟囔道：“惹人不開心的興致不就是壞的興致嗎？我壞了你的壞興致，就相當於讓你不再因壞的興致而不開心。這是在幫你啊。”
小茶說著從手帕中挑出一塊較小的綠豆糕，遞給青羊道，“白天的時候你還在說店裏的綠豆糕很好吃。呐，給你分一塊，就不要不開心了。”
青羊摸了摸空癟的小腹，轉頭道：“我要吃兩塊。”
沒等小茶反應過來，便伸手捏起一塊最大的綠豆糕放進了嘴裏。
“啊！！這是我專門留到最後享用的！”小茶悲憤莫名的盯著青羊，眼眶中瑩瑩的淚水迅速噙滿，不滿道，“小姐你賠我！”
青羊探下身子，將小茶拈起的那塊小綠豆糕吃下，拍著手起身道：“天色不早了，早點休息吧。”
輕快的腳步在庭中拉起一道長長的影子，小茶迴過頭看著青羊愉悅的背影，不禁搖頭輕歎，將手帕重新包好，收進了衣袖。
...
同樣的月光如水，同樣的揮灑而下。
同照一輪明月，異鄉難遇故人。
相距數百裏外的安慶府。
懷安休憩於大江之上的一處蓬船，江麵孤帆遠影，廂房燈火如豆。
此時蓮華正陪著沈煉下棋，她神魂離竅化作一個兩尺多高的人影，身虛若熒光，更有一層薄薄的薄膜籠罩，這層薄膜是佛性所化，既能幫助章節過審，又能帶給人一種朦朧的柔媚。
懷安本就不是下棋的高手，即便蓮華不喜搏殺，也能在消磨到棋盤擺滿之際取勝。
一人是借下棋消磨時間，一人是靠分神修煉真氣，兩人都不在意輸贏，而棋局總是要有輸有贏。
這次懷安落子後，蓮華托腮道：“公子似乎分心了。”
懷安聞言一愣，將棋子放迴盒中，歎息道：“我在迴想白天的事情。”
蓮華腳步輕點，一雙透明的絲帶將她托起，飛到懷安麵前，疑惑道：“公子是後悔了？”她所說的後悔，並不是指殺了辛十三這件事，而是將辛十三的佩劍留在了他的墓前做碑。
使得辛十三身死，而他的劍道仍存。
懷安搖頭道：“我並非劍修，也做不到極情於劍，辛十三已死，便是有人學了他的劍，與我又有何幹？”
看著無垠的江麵，懷安仿佛迴到了白天。
“你可知，這是我第三次殺人？”
“嗯？”蓮華聞言一愣，不禁抬起頭來看向懷安雙眸，清澈的眼眸中沒有一絲波動，平靜的就像是城府深重的政客，喜怒不形於色。
懷安苦笑一聲，淡漠的眼眸中這才閃過一絲情緒的波動，“第一次我因怒殺人，迫不得已出手自救。”
“雖然心有不適，卻也能斬去魔障。”
懷安從袖中取出一枚灰蒙蒙的圓珠，幽幽的說道：“第二次我因貪殺人，天降神物有緣者得。”
“我欲取寶，隻得殺雞儆猴，嚇退旁人。”
想到白天遇到的那個‘赤練’女修，蓮華了然的點了點頭，這件事她也曾聽懷安提起過。
“第三次，便是辛十三。”
懷安歎息道：“懷璧其罪，隻得以殺止息。”
“每一次殺人，我對生命的敬畏就減少一分，修仙本就是逆天之舉，既已踏入仙道，日後的殺戮自然是避不開的。”懷安放下龍珠與無定飛劍，道，“我不願看到的是，我會隨著殺戮的增加而淡漠生命的寶貴。”
“見其生不忍見其死。”
蓮華聞言捧腹大笑，笑道眼淚都出來，方才停下，道：“公子可真是虛偽啊。”
懷安一愣，苦笑道：“確實如此。”
“公子信佛嗎？”蓮華問道。
懷安搖了搖頭，隨即點了點頭，然後再搖了搖頭，道：“原先不屑，自從修行了《梵阿無色無我本渡心經》便開始翻看了一些佛門的典籍，初看時略有改觀，看了數月以後，就不再信了。”
蓮華借助絲帶飄起，掩嘴笑道：“你既不信佛門，又何必拿佛門的典義拘禁自己？”
見懷安想反駁，蓮華又問道：“那公子信道嗎？”
懷安眉頭微皺，並沒有急著表態，而是思索了片刻後，點頭道：“已入仙道大門，自然信道。”
“道門有言，‘阻道者殺’。”蓮華此刻雙目冰冷，森然的殺意將燈火險些撲滅，搖曳的火光下，她的身影被漸漸拉長，像是一隻食人的惡鬼，極為恐怖。
兇惡隻維係了一瞬間，蓮華隨即展顏一笑，學著懷安平時的模樣雙手背後，在月光下淩波踏水，好似翩然而去的謫仙。
“道門有言，‘夫唯不爭，放任自流’。”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公子所修仙道本就以天道為終，當視萬物以同仁。”
蓮華笑道：“隻要公子保守本心不去妄造殺戮，便是‘阻道者殺！’又有何妨？”
懷安心中苦笑，蓮華生於山野，即便受佛性感染也改不掉弱肉強食、物競天擇的自然習性。
這份習性讓蓮華比他更加純粹，這讓懷安頗為羨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