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安本意是沿江而下尋找從淮陽上空掠過的三位無定仙宗弟子,卻不想在此時聽到了‘雲夢仙府’的傳聞。


    黑雲壓城城欲摧,層層烏雲在緩緩壓下,不斷盤旋的氣流撕碎了漫天雨幕。


    懷安正要離開的時候,隻覺心神一顫,心神深處的缺口竟然毫無征兆的運轉起來,與盤旋的雲層相互感應,產生出一種渴求的衝動。


    所幸此時他已經和林銳三人拉開了距離,從而沒有暴露出自己的身份。


    尋了處樹蔭,懷安不顧滿地泥濘盤膝而坐,依附在體表的精神薄膜也撤迴識海,沒有了神識護罩,轉眼間懷安就已經淋得身盡濕。


    雙目微閉,懷安此刻將《梵阿無色無我本渡心經》與《純陽仙法》力催動,整個神魂沁入真氣之中在經脈裏快速運轉。


    兩套心法在體內交疊互補,每運行一周天都會在心竅分離。


    而懷安此刻在做的,就是抓住神魂與真氣分離的瞬間,窺視他心底的缺口,究竟發生了什麽樣的異變。


    周遭的空氣愈發凝重,盤旋的雲層也開始放緩了速度。


    林銳、豐元和赤練心裏明白,墜龍就要出現了。


    果不其然,隨著一聲沉悶如牛的低吼從遙不可及的虛空傳出,雲層中的漩渦瞬間停滯。


    低吼不知道穿透了多少雲層,才跨越兩界之隔,抵達這方天地。


    所以這道聲音低沉而弱小,但是內裏的那種隱隱的壓迫卻是所有人都能夠感覺的出來。


    狂風驟起,電閃雷鳴。


    一道道雷電如同撕破天地的怒吼,無視空間和距離的限製,瞬息間就已經砸落江麵。


    砰~一聲巨響,震得人膽顫心驚。


    雲層中央徒然炸裂,一頭長達數十丈的上古巨獸在雷電的交織中從虛空墜落,血如泉湧,哀鳴陣陣。


    而懷安也在此時睜開了眼睛,他感覺到在虯龍出現的瞬間,他心底的波動達到了峰值。


    這條虯龍身上有他需要的東西,而這個東西很可能可以解開他心底黑洞的秘密。


    懷安起身而立,滿身泥水緩緩褪去。


    抬頭看去,天空中的電網已經漸漸衰弱,而虯龍也已經完脫離了雲層的範圍,在雨水之中無力的掙紮、下墜。


    龍族本應禦風施雨,然而此刻的它已然失去了所有的神通,就連周邊的雨水也成了阻力,阻攔它向雲層攀爬。


    被雨水不斷砸落,在狂風中奮力掙紮,一種莫名的悲哀感在每個人心頭泛起。


    雖不知這條虯龍犯了何罪被天界處死,但一個真正成就了仙道的存在就這樣無助的殞落,即便是林銳豐元等人也不禁麵露不忍,心有戚戚。


    虯龍終落,數十丈長的身軀猶如一座山脈砸入漢江。


    渾濁的龍目看著四散的百姓,虯龍流露出一絲憐憫之色,許是為了贖罪,就在岸邊的百姓惶恐的神色中,虯龍用盡最後的一絲力量緩去下墜的衝擊,平和緩慢的倚靠在一片狼藉的江堤前。


    懷安神色如常的看著眼前一幕,他能感覺到這頭虯龍在落下雲層的時候就已經失去了生機,無論是空中的掙紮還是最後的這一眼憐憫,都是虯龍殘存的意識,也是它龍屍的本能。


    甚至於在虯龍真正閉眼以後,懷安沒能從虯龍的屍體上感覺到任何的法力,就像是一塊朽木一塊碎石,然沒有屬於‘生命’死去產生的精神波動


    這點林銳三人完不知,隻見他們化作三道流光浮空而起,將靠近查勘的漢口衙役當場擊飛。


    “此事將由仙道接管,螻蟻退散!”


    林銳並未泄露自己身份,用法術擊飛了本地的衙役後,便以仙道之名將張縣令逼退。


    “這就是龍嗎?”赤練小心翼翼的靠近龍頭,看著血肉斑駁的虯龍,一時間沒能把它和傳說中無上的神獸重疊。


    隻見虯龍身鱗甲滿是裂痕,裂縫處不斷殷出鮮血,便是這瓢潑大雨也無法將其衝刷幹淨。


    豐元皺眉道:“這條是傳說中的虯龍,虯龍頭生雙角與真龍同族,八百年才生一爪,這條虯龍生有四爪,顯然已經修行了三千多年,卻不知犯了什麽罪狀竟落得如此下場。”


    林銳這時走了上來,抬頭看著比城牆還高的龍首,冷笑道:“不管他修行了幾千年,人死燈滅神死道消,到頭來還不是成就了我們的仙緣?”


    說著提劍刺去,隻聽一陣刺耳的嗡鳴,劍尖像是抵到了百鍛精鋼般,彎出一條令人心驚的弧線,最終從鱗片上劃過,帶出一條燦爛的火花。


    林銳目光微微凝重,劍身微顫,虎口也有一絲酸麻。


    而鱗片上僅留下一道淺淺的白痕,轉眼間就被泥水掩蓋。


    “不虧是龍,破碎的鱗甲都有如此硬度,若是用來煉製護體法寶,恐怕化神境的高手也很難打破。”豐元眼前一亮,歡喜道,“不必蠻力,林師兄咱們合力從邊緣撬開。”


    林銳點了點頭,和豐元一起費力的撬下一塊相對完整的龍鱗。


    “成功了!”赤練拍手道:“這樣果然有用!”


    當赤練打算撿起龍鱗時,才發現入手的龍鱗在雨水的衝刷下,竟然像是砂土般從指間滑落,和河堤的砂石融為了一體。


    “這是什麽情況?”林銳也注意到這個情況,不禁眉頭緊皺看向了豐元。


    豐元思索了片刻,遲疑道:“聽說三百年前滁州墜龍,無定仙宗最後隻得了一滴龍淚,想來他們也和我們遇到同樣的情況。”


    豐元躍上龍角,舉目望去,“墜龍死後將返源天地,你看遠處的龍軀已經消減了一部分。”


    林銳和赤練齊齊躍上龍頭,也發覺到龍軀在漸漸消失。


    “那咱們不就什麽都得不到了?!”赤練沮喪的揮了下拳頭,委屈的看向兩人。


    豐元皺眉道:“不一定。”


    “如果當初無定仙宗和咱們一樣遇到了墜龍,那他們離開的時候,帶走了一滴龍淚,也就是說墜龍死後並非完消失,一定會有類似的東西留下。”


    懷安也在觀察著眼前的巨龍,隨著虯龍死去,天地間的威壓也隨之消失。


    所以他再次運轉《梵阿無色無我本渡心經》,來到了三人的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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