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為在洪災的威脅消失之前,酒樓會生意慘淡,卻不想一會兒功夫居然住進了這麽多客人。


    掌櫃堆起滿臉的褶子喜笑顏開,不時掀開簾幕催促張廚子動作麻利點。


    坐了四天的船,又淋了一路的雨,所有人都已經心力交瘁,席間隻有幾人小聲的談論,其他人都匆匆的填飽肚子,去樓上休息了。


    一夜無話,隻有鼾聲此起彼伏。


    懷安盤膝而坐,同時運轉《純陽仙法》和《梵阿無色無我本渡心經》,隻覺身竅穴開,猶如一個巨大的漩渦,將方圓數裏的靈氣盡數卷來。


    這些天的修煉他體內的靈氣都已經轉化為了純陽真氣,煉精化氣水到渠成,在佛道雙修的功法下,化神境以下隻需真氣積累,不存在瓶頸的限製。


    窗外風雲飄搖,懷安的神識猶如一張大網朝縣城周遭擴散。


    城裏的孤魂野鬼,城外的山魈妖邪紛紛龜縮巢穴瑟瑟發抖。


    懷安將神識延伸至縣城附近的幾處山丘,方才注意到上麵已經住滿了避難的百姓,群山連綿而去,近萬人將其占據的滿滿當當。


    繁雜的人氣猶如一股渾濁的煙霧收攏一團,人道根本在於從眾,聚眾的人心會不斷同化靠近的人族,從而形成更加強大的整體。


    懷安的神識剛剛觸及,就更加一道無法阻攔的意念正試探著和他相連,意念本身並無自我意識,隻有一個血脈傳承的信念,名為‘人’。


    心底漩渦不由升起,將這條牽線從中剪斷,懷然幽然轉醒,這才恍過神來,驚歎道:“難怪修行之人總說‘凡塵煉心,入世曆練’。能受人道意念所染的狀態下,保守本心斬去牽絆的,已然和‘化神’無異。”


    這種侵染好似和風化雨,不著痕跡。


    生活在人道的氛圍下,自然而然被環境改變,每日為生活奔波,每日陷於平淡。


    最終因果糾纏,不得解脫。


    入世便是入劫,出世即為超脫。


    純陽真氣在體內緩緩流淌,懷安仿佛有些明白了呂岩當初的感受。


    懷安輕歎一聲,將神識撤迴體內,合上了窗戶。


    昨日借宿的書生們第二天一早就在縣衙租了幾輛馬車離開了漢口縣,等到中午的時候,整個酒樓又恢複了前幾日的冷清。


    看著在角落自斟自飲的懷安,掌櫃不禁好奇道:“這位公子,眼見大雨不停江水暴漲,你為何不跟他們一起離開啊?”


    懷安笑道:“押金還未花完,掌櫃不想做我的生意了?”


    掌櫃苦笑道:“隻要有銀子,公子想住多久住多久,老頭兒隻是擔心一旦洪水漫入城中,會害了公子的性命。”


    掌櫃猶豫一下,勸說道:“聽說城外的蟠龍山地勢較高,漢口縣城周邊的百姓都已經退到了山坡上,公子如果真的有事要在漢口停留,不如早做準備,去山頂找處營帳吧。”


    懷安疑惑道:“既然如此,為何掌櫃還留在城裏?”


    掌櫃搖頭苦笑,道:“哪裏是我想留,而是沒法走啊。”指了指這幅門麵,掌櫃繼續道:“老頭兒隻是掌櫃而非老板,這‘好再來’乃是本地縣令張大人所開,若是老頭兒棄店逃了,那城裏的人心也就真的亂了。”


    懷安眼睛微微眯起,頓時明白了張聞的意思。


    時逢水患將至,張縣令召集了周邊人力力築堤,城裏百姓雖然在張縣令的組織下退到了蟠龍山上,卻也太多的惶恐。


    或者說他們對朝廷的信心壓下了他們的不安。


    一旦張縣令把自己的家眷和產業部撤出縣城,那就說明漢江口真的守不住了。


    這種微妙的信息足以引爆所有人的惶恐,激起山洪般的民怨。


    漢水畔仍有數千青壯在力築堤,不管是掌櫃還是後衙的女眷都不能退,退則民心盡失。


    ...


    漢口乃是淮水匯流漢江所在,本地人稱為漢水,外地人稱為漢江。


    江與水本無不同,隻是這裏的百姓已經習慣了漢水平緩的水勢,所以並沒有把它當成‘江’。


    懷安撐著一把紙傘來到江口,指肚大小的雨點好像一顆顆石子砸在傘麵,卻又在接觸到傘麵的同時像是被一種無形的力量緩去了衝擊,並沒有發出劈啪作響的聲音。


    江畔的夯土經過了十幾天的衝刷,已經徹底潰爛,懷安獨立於一塊果露出地麵的青石上,遠處的青壯井然有序的扛起麻包,宛如螻蟻般在江岸上排列成一條條長長的編隊。


    就在這時,一艘小船沿淮水而下,轉眼間就已經到達了攔江繩索的跟前。


    船頭一道劍光浮動,撕開漫天雨幕,在雨中旋轉一周,返迴劍鞘。


    懷安心念一動,身影微微一晃,猶如青煙般在原地消失。


    “林師兄的飛劍術果然厲害,浮空靈動如臂使指。”毫不理會岸上衙役的警告,船艙裏的一位灰衣青年放下手中的文核,推崇道:“聽聞蜀山劍道兇戾有餘靈動不足,林師兄這飛劍術威力堪比蜀山劍道,靈動又遠勝他們,不愧是靈素派的掌座首席。”


    為首的青年一臉桀驁,相貌雖有幾分靈秀神逸,卻被一雙細長的雙目破壞的七七八八,白衣如雪腰配環飾,單就那份令人望而生畏的氣場,就彰顯出大派弟子的底蘊。


    林姓青年笑道:“豐師兄客氣了,湘南三文核的大名我在滁州都有所耳聞,我這手飛劍之術哪及你文核禦器的風采。”


    豐姓青年略顯瘦弱,兩人相識不久卻已然看清對方性格,輕咳一聲,豐姓青年將手中的三枚核桃收入袖中,笑道:“文核禦器不過是脫離了武學的暗器手法,禦劍之術方才是正統的仙門大道,愚弟不及矣。”


    豐元的退讓讓林銳頗為受用,船中唯一的紅裙女子掩嘴笑道:“豐師兄自謙了,師兄武道破先天,道法入練氣,乃是世間少有的武道雙修,等下次雙榜更新,豐師兄與林師兄必然榜上有名。”


    紅衣女子的話雖說是恭維,卻也隱約有幾分挑撥的味道。


    豐元瞥了眼略有不虞的林銳,連忙轉移了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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