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藥力還是因為葉晚晚在身邊的緣故,冷之瑾睡了這半個月以來最好的一覺。


    以至於醫生來檢查的時候,他才緩緩醒了過來。


    而醒來的第一眼,便是習慣性地往沙發望去,看到葉晚晚安靜地坐在沙發上時,他才略略鬆了一口氣。


    她沒走。


    她還在。


    “早。”冷之瑾聲音沙啞地朝她打招唿,“昨晚睡得好嗎?”


    女孩一頭及肩短發,正被她隨意挽在耳後,窗外的陽光暖暖的,打在她臉上,讓她臉頰看起來紅潤軟糯。


    葉晚晚轉過眼眸,看了他一眼,正要說什麽的時候,病房的門再度被推開。


    “早上好啊。”


    一道清脆的女聲隨著推開的門響起,葉晚晚定眼一看,是葉笙笙來了。


    不止她,連江晨息和顧時慎都來了。


    正跟在她身後,手裏捧著看病的果籃。


    葉晚晚眨了眨眼,從沙發上站起來,“姐。”


    “晨息哥,時慎哥。”


    葉晚晚沒想到他們會這麽早過來,平靜的眼眸迸出光亮,“你們怎麽過來了?”


    “不放心你呀。”葉笙笙若有似無地看了冷之瑾一眼,又微笑地打量葉晚晚,心疼地道,“你在這裏睡得很差吧?”


    “你看你的黑眼圈這麽重。”


    葉晚晚沒有否認,昨天她幾乎一夜無眠。


    她一筆帶過,“還好。”


    “小晚晚,女孩子睡不好是會變醜的。”江晨息從葉笙笙身後探出來,吊兒郎當地道,“怪不得今天看你都不漂亮了。”


    葉晚晚:“……”


    顧時慎擰了擰眉,用手肘撞他一下,“好好說話。”


    冷之瑾就這樣隔遠旁觀四人熟絡的模樣,仿佛被隔開另一個世界。


    曾經,他也是其中一員的。


    “你們來做什麽?”冷之瑾語氣不善,對於這三人的到來,明顯是不悅的。


    他沒有忘記,就是他們合夥騙了他,放走了葉晚晚。


    江晨息自知他在氣什麽,自知理虧,摸了摸鼻子,“當然是來看你啊。”


    “昨天看到你被捅了一刀,嚇死人了。”


    幾人從小一塊長大,江晨息看到他出事,不可能對他不聞不問的。


    不過他也知道自己上次跟葉笙笙合夥騙了他,他一定在氣頭上,所以知道顧時慎要來醫院的時候,他二話不說就跟著來了。


    碰巧,在樓下的時候又遇見了葉笙笙,便跟她一道上來了。


    主謀在這,冷之瑾怎麽也集火不了他。


    他很懂明哲保身的。


    冷之瑾嗤之以鼻,拆穿他,“我看你是來看戲的。”


    能跟葉笙笙一塊上來,想必不是幫他的。


    江晨息嘿嘿一笑,聽出來他是不打算計較自己的罪過了,討好地拿出手裏的外賣,“吃早餐了沒?”


    “我給你帶了粥。”


    說著,走去床邊,自顧地把粥打開,順便遞給他一個勺子,“吃吧。”


    “魚片粥,吃了對你傷口好。”


    冷之瑾默默接過,算是接受了他的道歉。


    葉笙笙跟顧時慎就這樣靜靜地等著冷之瑾吃完。


    很快,一碗粥便見了底。


    江晨息主動攬下洗碗的活,“行,碗給我吧,我去洗一下。”


    說著,便利落地把餐桌上的東西收好,轉身進了洗手間。


    冷之瑾和葉笙笙隔空無言地對視。


    “既然吃好了,我們還聊聊正事吧。”


    葉笙笙眯著眼眸笑了笑,但笑意不達眼底,拿出牛皮袋,抽出裏麵的文件跟筆,放到餐桌上,“麻煩你把離婚協議書簽了。”


    葉晚晚盯著桌上的文件,屏住了唿吸。


    終於。


    來到這一天了。


    她輕輕地捏住了拳頭,掌心出了一層薄汗,眼神期盼地望著冷之瑾。


    冷之瑾絲毫不意外葉笙笙會拿出離婚協議書,對於葉晚晚的事,她向來比誰都上心。


    他若一天不簽,她便一天都不能安心。


    冷之瑾抿直了嘴角,拿起協議書,一目十行。


    一如葉晚晚以前給他的離婚協議書一樣。


    淨身出戶,隻要離婚。


    冷之瑾轉眸對上葉晚晚的眼睛,看見她眼底晶晶的期盼時,心髒裏的苦澀像要漫出來一般,良久,他輕輕把協議書放下,語氣堅定,“抱歉,這份協議書我不能簽。”


    話落,葉晚晚眼中星光破碎,整個人的臉色都有些蒼白,搖搖欲墜。


    “……為什麽?”


    “我們昨天不是說好了嗎?”


    難道,又是騙她的把戲嗎?


    葉笙笙環抱著胸,挑眉,“你這是要反悔?”


    “你要是不簽,晚晚也沒必要配合你演戲給外界看。”


    “我們現在就可以走。”


    “反正兩年後你們也會離婚,我們也等得起,那時候按照規定,就不是淨身出戶這麽簡單了,我們會分你一半的財產,你想清楚。”


    葉笙笙一字一句,分析利弊,對於冷之瑾的反悔毫不意外。


    好像知道他不會這麽簡單簽字一般。


    “我知道。”冷之瑾同樣麵無表情,麵對葉笙笙時,就像麵對商場的對手,冷硬得沒有感情,“你放心,我會按照約定簽字,但是,不是簽這一份。”


    “離婚協議書我已經找律師擬好了,也簽好了字,等我出院那天,自然會交到你們手上。”


    “到時候,葉晚晚……和我,去民政局離婚。”


    “你的離婚協議書?”葉笙笙擰眉,“裏麵有什麽內容?”


    “你總該讓我們看看吧?”


    “不然等下裏麵有什麽不公平條款,我們想反悔都不行。”


    不怪她想得太多,畢竟冷之瑾這個人顛起來,什麽都做得出。


    他早就不是當初那個陽光溫暖的少年了。


    “隻是一些小補償而已。”冷之瑾望向葉晚晚,“我不會讓她淨身出戶的。”


    “這些年,確實是我虧欠了她,這點錢,這算我的一點小心意吧。”


    “希望她以後能過得比現在好。”


    冷之瑾眼神真摯,話裏話外都透著對葉晚晚的愧疚。


    葉晚晚擰緊了拳頭,心髒像被什麽堵住了泛起了酸。


    仿佛看見了那個曾經護著她的哥哥一樣。


    他曾經,也很疼她的。


    摔倒了會問她疼不疼。


    會偷偷地拿糖給她吃。


    被人欺負時,他會擋在自己的麵前,告訴她,別怕,哥哥在。


    那個溫暖如陽光的少年。


    “我不需要你的補償。”


    葉晚晚眼眶莫名的熱了起來,“我隻要離婚。”


    隻要離婚,就可以了。


    隻要離開他,就可以了。


    “嗯。”冷之瑾扯唇笑了笑,“如你所願,我們離婚。”


    “我不會再困住你。”


    “但這補償,是我的一點小心意,我希望你不要拒絕。”


    如果說他的事業是犧牲葉晚晚換迴來的,他願意全部還給她。


    他以前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般執著於工作,現在,他或許知道了。


    或許是因為葉笙笙跟葉晚晚都害怕破產,所以他潛意識裏總是想變強大一點,強大到再也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


    又或許是,想借著拿捏葉家,來控製住她們。


    冷之瑾不得不承認,他確實是一個混蛋。


    所以落得眾叛親離的下場,也是他自作自受。


    怨不得人。


    “那為什麽要等到你出院?”


    葉笙笙不解地問,“既然是補償,也沒什麽不可告人的吧?現在簽還不是一樣?”


    “你該不會又在耍什麽心思吧?”


    對於冷之瑾良心發現要給葉晚晚補償,葉笙笙一點意見都沒有。


    如果不是葉晚晚堅持淨身出戶,這離婚協議書她都不會這麽擬。


    他浪費了葉晚晚這麽多年青春,傷害她這麽深,這些錢,是他應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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