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捉到悅兒奇怪的表現,王恆側過臉看著程秀才,中途掃到小才探究的目光。


    程秀才略現尷尬,隨即眉頭舒展開來,道:“幾位都是好友,我也不跟你們外道,這事說來話長,頗有幾分曲折。”


    “我妹妹小芸前年染了時疫沒熬過來,母親與我都十分傷心,頭七那日,是上元節,母親在月下焚香禱告,願小芸在彼岸安穩康健,梅花影中驀然傳來嬌怯的聲音:“母親好生保重自己,小芸隻是化為精靈,不過數年便會修成人身,重新與母親做母女。”


    “我母親大喜,小芸自幼就迷戀修道,時時都想成為女黃冠道士,我母親便睜大了雙眼,在庭院內四處尋找,一邊還問‘我兒變成了梅樹?山茶?還是?’”


    “那嬌怯的聲音道:‘母親看不見我的,兒時時都陪在母親身邊,望母親善自珍重。”聲音漸漸幽咽,隨即悄然無聲。”


    “自此母親慢慢從悲傷中走出來,還寫成了話本《金彈緣》,《金彈緣》中主角轉世再續前緣,大約,也是我母親寄托胸懷。”


    “前些日子,碧霄宮的當家女道士華陽邀我母親去觀中下棋,出門的時候天氣很好,兩局手談下來,突然風雨大作,電閃雷鳴,抬眼隻見有個玄衣少年女冠負劍立在寶殿之前,拔劍拈訣大聲唿喝:‘風雨雷電轟。’”


    “這一聲‘風雨雷電轟’,讓我母親不可置信,我妹妹小芸十歲那年,立誌要學道,曾經穿著這樣一身玄色道袍在風雨天練劍,口唿法訣‘風雨雷電轟’,她悄悄練了很久,最後哭著抱住母親問‘法訣為甚麽不靈?’。”


    “我母親衝進雨中將這少年女冠拉進屋內,這少年女冠望著母親驚喜交加,笑吟吟地耳語一聲‘娘,我迴來了。’”


    “原來這個少年女冠是華陽道士的弟子靈微,前兩日靈微氣息幽弱辭世,與小芸的一縷生機結合,小芸便得以還魂。”


    “失而複得,母親大喜過望,疏於防範,漸漸還魂的事被人傳了出去,因要遮人耳目,這離魂還魂太過驚世駭俗,便與靈微認了義母女,有時接她來家中小住幾日。”


    竟有這樣離奇的事,見小才剛要開口說話,王恆微不可察地朝他搖搖頭,小才便把話咽下。


    費悅兒卻很歡喜,道:“太平鎮上的那起長舌婦人,原來還有說對的時候,先前我聽到她們說甚麽借屍還魂呀,隻道是在嚼舌,原來是真事。”


    程秀才笑道:“費姑娘,你既與小芸有舊交,今後常來常往,多來寒舍與她作伴。”


    費悅兒道:“芸娘繡的金魚比我強,日後我若要交差,就請她代個工。”


    程秀才滿臉堆笑:“這容易,我就替小芸應下了。”


    大家隨意交談幾句,廳堂的前方長廊那頭傳來腳步聲,還有陣陣說笑聲。


    “嗷嗚。”急促的貓叫聲響起,躥進來一隻黑貓。


    廳堂門口躍進來一名少年女冠,烏發束著金環,眼如秋水,眉目如畫,模樣標致極了,她用劍指著黑貓“風雨雷電轟。”


    她連喊數次,黑貓躲在角落裏紋絲不動,少年女冠跺一跺腳,哭道:“娘,法訣為甚麽不靈?”


    一位衣著素淨氣定神閑的中年婦人從身後過來,拉住少年女冠的手,嗔怪道:“你這孩子,好好的為何嚇唬小黑。”


    程秀才趕忙站起來叫到:“娘,我迴來了。”


    中年婦人眼光在廳堂內掃了一圈,向座中王恆等人福了一福,道:“聽老張叔說,幾位專程登門拜訪,我將才迴來,有失遠迎,還望恕罪。”


    王恆與小才,還有費悅兒都立起來,行禮道:“原是來給老伯母請安的,不敢當不敢當。”


    程娘子便仍請大家入座,又介紹身邊的少年女冠:“是我的義女靈微。”


    靈微是出家道士,與幾人略行了個禮,也不耐煩聽別人絮叨,便背著劍蹦躂到別處玩耍了。


    程娘子又問幾人用過飯不曾,程秀才便迴她英娘已經在準備了。


    於是眾人篤定在廳堂吃茶,小才簡直有一肚子話要跟程娘子說,他便把自己正在寫話本的事告訴了程娘子,已經寫好的有《八卦村手記》《萬戶莊手記》,想請她出出主意,怎麽才能得到讀者的青睞,書商的招攬?


    不曾想程娘子說:“太難了。”


    這是直接要把他勸退?


    程娘子慢條斯理地說道:“《金彈緣》寫到前三卷時,有個金陵的書商找到我,要我在他的鋪子裏印成書市賣,不想過了一年,字兒都還沒刻好,他說是景氣不好,不打算給我印了,後來又有個書商找來,談得好好得,他說是他都是無償的,要求我也配合他無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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