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悅兒對王恆與小才耳語:“頭前騎馬帶路的人,一身武功深不可測。”


    小才眨了眨眼睛,錯愕道:“咱們是撞了甚麽大運,淨遇上高手了?”


    朱家一幹男人橫七豎八倒在青磚地上,女人們涕淚齊流哭得聲嘶力竭。


    “殺千刀的財主家,要出人命哉。”


    “挑根,仗勢欺負我伲鄉下人。”


    “瘟出棺材,你們等著,我伲要告官。”


    王恆三人見轎子進了沈宅,此時也不便進去對質,隻等晚間費悅兒飛簷走壁在沈家查看。


    葉三姑娘的麵貌他們都沒見過,可以肯定的是個美貌姑娘,如轎中人真是葉芳雪,她必定住在二房沈君杜的宅院內,現在她的父親葉天蓼也在沈宅,父女不可能沒有接觸,一日不成,再觀察個幾日,定能查出結果來,到時候他們去雲間茉花莊給月亭報訊,快馬加鞭,至多大半日功夫就能趕來鬆陵,上演一場探親相罵,看葉家還有甚麽話說。


    朱家人圍著沈宅大門角門偏門,反倒助了他們一臂之力,防止轎中人悄悄從沈宅出走。


    王恆三人便也定心混在人群中看熱鬧。


    忽然有個灰袍老頭擠進人群,來者朝著朱家人大聲嗬斥:“甚麽人在此喧嘩?看看清楚門口插的旗,須知這裏是進士第,不是東市西市小菜場,老夫是北門街的甲長趙大,有事說事,無事滾蛋。”


    旁邊噶鬧猛的人紛紛跟來者打招唿,讓出一條道來:“趙甲長,趙老伯。”


    朱家男人中一個鬥雞眼的,踉踉蹌蹌挪到趙甲長身邊,大叫:“甲長老爺,小人要報官,小人告沈家女婿葉天蓼殺害我親妹,被我親外甥女葉三姑娘撞破,葉三姑娘又被他殺害,斷送兩條人命。”


    “嚇,兩條人命。”趙甲長倒吸一口冷氣,頓時立在原地進退維穀。


    這朱家人的妹子,竟是葉三姑娘的生母。


    朱家人告葉天蓼殺妾殺女,當真是匪夷所思。


    王恆與小才飛快地目光交接,互相從對方那裏看到了不可思議。


    鬆陵沈家是進士門第,分湖葉家也是,鄉下人朱家哪來的膽子報官告他們?他們有確鑿的證據嗎?以下犯上,去縣衙先要吃一頓板子。


    趙甲長左思右想,道:“命案發生在分湖,就該分湖管,你們去分湖地麵上報官。”


    左右看熱鬧的人群,再次被兩條人命激蕩起來。


    “趙大伯啊,兩條人命你不能不管。”


    “趙大伯啊,命案發生在分湖,是屬地,現在兇犯逃到鬆陵,按屬人來判,還得鬆陵管。”


    鬥雞眼見狀道:“甲長老爺,我伲也曉得不該煩勞您老人家,您老幫我們遞個話給葉天蓼,叫他出來見見我伲,要不然,我伲現在就去縣尊老爺那裏擊鼓鳴冤,一樣要累您老忙活。”


    這鬥雞眼倒是不簡單,他還懂得衙門裏的道道。


    趙甲長深悔不該露麵,眾目睽睽之下,倘若一走了之,則顏麵掃地了,他思量良久,道:“你們幾個鄉下人在這裏等著,我幫你們去傳個話,成不成的就看你們造化。”


    隻見趙甲長對沈宅的門子道:“老夫趙大,是北門街的甲長,求見府上沈伯和沈大老爺。”


    那門子讓他稍等,朱家人讓出個口子,門子便飛快地進去通報。


    這個沈伯和,王恆與小才曾聽文重光說起過,是文先生的娘舅,現任沈氏的族長。


    片刻後,門子出來請趙甲長進去。


    趙甲長這一進去,就費了許多辰光,半晌才出來,跟鬥雞眼說:“葉老爺喊你家出一個人進去,他同你談。”


    那鬥雞眼卻也機靈,馬上道:“小人哪裏敢進去,必定被他們合起夥來欺負,豎著進去,橫著出來,定要叫葉天蓼出來見我伲,不然小人馬上去知縣正堂擊鼓鳴冤,請縣尊大人開棺驗屍。”


    趙甲長頭大如鬥,隻得又進去了半日,再等他出來,仍不見葉天蓼的蹤影。


    趙甲長對鬥雞眼道:“葉老爺問你們落腳在哪裏,他晚些時候去找你們,說到做到。”


    鬥雞眼笑道:“我伲借宿在祖師殿,晚上見不到葉天蓼,明日一早縣衙公堂見,請縣尊大人開棺驗屍。”


    趙甲長跟沈宅門子說了幾聲,門子進宅去複命。


    趙甲長便大聲喊話門前看熱鬧的人群:“眾位高鄰,事體已經解決,大家散了散了。”


    圍著的民眾還有些意猶未盡,被趙甲長驅散,隻得泱泱的,慢吞吞三五成群走了個精光。


    暮色漸漸降臨,王恆三人隨著行人走去拐角,仍舊尋到上次與廚娘問話的瓜棚。


    瓜棚下比較荒僻,大家商議了一下,覺得已經過了關城門的時辰,說話間天色已經變黑了,雙抬小轎進了沈宅大概不會再走,便留費悅兒一人在此,隻等夜黑風高,跳進沈宅內院找人。


    無論得不得手,都依舊在瓜棚碰頭。


    王恆與小才,則準備跟著朱家人去祖師殿,朱家人屢次言及請縣尊大人開棺驗屍,這才說動了葉天蓼去會一會他們,他們究竟發現了甚麽秘密?


    餘光裏掃到朱家十來個人沿著巷道朝西走,大約祖師殿是在縣城的西首。


    王恆與小才遠遠跟在後頭,朱家人都是鄉農,一路上又頗有些興高采烈,是以壓根沒發現有人尾隨著他們。


    鬆陵祖師殿供奉的是真武祖師,道士們生活清苦,把一部分房屋租給附近的百姓,所以道觀裏鬧哄哄的,不大清淨。


    朱家人進了祖師殿,隻有鬥雞眼留在道觀前,好像在等甚麽人。


    四周漆黑,王恆與小才藏身在龍爪槐樹下,不久,聽到馬蹄嘚嘚聲,馬上騎士甩鐙下馬。


    鬥雞眼迎上來道:“薛公子,我在這裏。”


    那騎士聲音冷冽,道:“朱老二,你幹得很好。”


    他手上甩出去一個布囊,鬥雞眼接過,笑出聲來:“謝薛公子賞錢。”


    騎士道:“等葉天蓼晚上來了,務必要逼出下落來。。。。。。”他又壓低聲音說了幾句,聽出來鬥雞眼略略有些遲疑。


    隨後,騎士飛身上馬,揚鞭而去。


    王恆與小才屏息凝神,大氣都不敢出,這個薛公子是甚麽人,要逼出誰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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