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員外自覺是個絕頂高手,不屑多說甚麽,仗劍遊走七座星燈之間,身姿飄逸,星燈烈焰熊熊,昭示著他將陣法發揮到極致,星命一體。


    諸葛伯均在八卦台上抱抱拳,朗聲道:“大家稍安勿躁。”便率先坐在八卦台上,盤膝而坐,仰視星空。


    台下眾人紛紛坐下來,各自盤坐仰望星空。


    這注定不是平凡的一夜,霜重更深,萬物俱寂,眾人的心中卻都是一團火熱。


    王恆三人見眾人齊齊入定,知是他村子觀星的法門,便也學著他們的模樣抬頭凝神仰望長空。


    長河寥落,夜幕中突然出現一顆閃爍的星星,又出現一顆星星,漸漸得,升起七個星星,匯成一個星圖。


    轉瞬之間,忽起變故,星圖半明半滅,光芒逐漸黯淡,一片陰雲飛來,光輝全被阻擋。


    三員外禦劍飛天卻似乎遭遇雷擊,勉強掙紮著單膝跪地,而後噴血不止,倒地不起。


    “啊,啊,啊。”八卦台下眾人不由自主地驚唿,又有不少人先後口吐鮮血,倒地昏迷。


    猛然聽到諸葛伯均一聲高唿:“滅七星燈。”


    十來個莊丁衝上八卦台,踢翻七座大燈,星燈驟然熄滅,局勢為之一變。


    諸葛伯均在八卦台上躡雲飛步,大袖迎風,颯然出塵,霎時間,隻見神劍穿雲,直達霄漢。


    天際,那片陰雲竟然消散了。


    七星匯成的星圖漸漸複明,一顆星星,又一顆星星,慢慢脫離軌道,向中心匯聚。


    驚人的一幕出現了,七顆星星重疊在一起,合攏成一顆極其明亮的星星,熠熠生輝,光芒萬丈。


    諸葛伯均緩緩從八卦台上站起,以勝利者的姿態對三員外的跟隨者道:“三老太爺傷得不輕,將他抬下去好生醫治。”


    他側身一瞧,恰與四員外目光對視,四員外張皇失措,生生朝後退了三步。


    諸葛伯均傲然道:“四族叔不必驚恐,明日照舊去公所議事,早先我多病荒疏了族中事務,族中產業弄得很不像,所以明日起我日日都會在公所理事。”


    他在八卦台上環視一圈,五大堂的族老不約而同屏住氣息,場麵有些窒息,十五先生暗悔,若是早知道諸葛伯均現在的氣場這麽驚人,自己無論如何也不敢來滋事。


    “諸位,未時(下午一點到三點)公所議事,還請早到。”諸葛伯均不容質疑地講,五位族老見他語態平靜,不聞喜怒,略略鬆了一口氣。


    今日勝負已分,其餘人等默默沿著石徑下山,王恆三人也被除去束縛,跟隨著眾人下山。


    諸葛峴餘光之中瞄到一個大個子縮在人群中,三步兩步上前,一把將他揪出來:“福山,你甚麽時候投靠的老三?”


    福山煞是尷尬,支支吾吾不知從何說起。


    “福山,你不是甚麽低三下四的人,是我們的同宗兄弟。”諸葛伯均輕輕推開諸葛峴的手臂,淡然道:“我知道你的苦衷,不怪你。”


    福山本來低垂著頭,麵如死灰,聞言不覺愕然,他已經做好了被訓斥或者責打的準備,以至於聽到這番話語後熱淚奪眶。


    “福山的軟肋,在於他的孩子。”諸葛伯均痛心道:“再過幾日,商號就要選拔學徒了,今冬選不上,還要等一年,咱們村子地少人多,又礙於祖訓,非商號派遣不能去外出做工,學徒的名額掐在三族叔四族叔他們手裏,自然是要任用他們的私人,倘若選不上學徒,生計就十分艱難,於是貧者愈貧,富者愈富。”


    諸葛峴擰眉,久久開口道:“福山,你家中有困難,為何不告訴我?”


    “咱們嫡派長房,人丁稀少,這幾年都是坐食紅利不管事,福山就是向你告幫,你除了能給他幾兩銀子使,又能在哪裏給他安插個位置。”諸葛伯均搖頭,環視左右,朗聲道:“究其根本,還是族中製度的問題,二百多年前陳腐的族規,怎麽能適應當今的情況,所以,咱們村子得變革,商號的買賣得擴張,富餘的人丁得出去找生活。”


    諸葛峴尚在稚齡,神情十分不高興,基於對宗長的尊重,便不再爭辯了。


    諸葛伯均頓一頓,迴頭對福山道:“福山,你現在不適合在六叔身邊聽差了,明日去找安叔,他會安排你在藥園做事,你兒子選拔學徒的事不會受影響,今後我日日都會去公所理事,挑選學徒會統一進行識字和珠算考試,他得憑本領考上。”


    福山諾諾,仰起頭,心裏終於放下千斤重擔一般,目光中流露出不一般的神采。


    見魏先生停在一旁聽他們說話,諸葛伯均側過身,十分誠摯地說:“魏先生,過一陣子,咱們村子送十來個孩童去縣裏蘭溪書院念書,咱們僻居山野,發蒙得又晚,學識程度很不夠,還請先生同山長通融通融,先收下他們,再看他們的造化。”


    魏先生略加思索道:“此事容易,隻要孩子們有向學之心便好辦,來了書院自然給他們先測驗一下,再根據課業分班入學。”


    諸葛伯均深深一揖道:“自我做族長,常常在想村裏已經有多少年沒有讀書人考取功名了,買賣也不出浙中,如此再過幾代,族中子弟對朝廷政策方針怕是要一無所知了,這絕非先祖之意,祖先躬耕於南陽,不出茅廬而能知三分天下。”


    魏先生本來對高隆村的行事略有不喜,聽這位年輕的宗長一番話,倒是對他刮目相看.


    眾人緩步下山,參與了一夜鬥法,俱是心神激蕩,竟絲毫不覺得疲倦。


    下到山腳,但見牛車依然停靠在上山時的石徑旁,王恆探身進車篷內,地下長河中救出的那人躺得好好的,似乎沉沉睡著了。


    待一行人迴到諸葛伯均宅子,東方天際微微露出一線魚肚白,長夜將曉。


    莊丁們將人抬到諸葛宅,諸葛伯均將他安置在客房,命仆婦好生照顧。


    魏先生請諸葛伯均找個郎中來給他瞧瞧,諸葛村本是開藥行的,村裏也開有大藥房,便去請坐堂的大夫來。


    魏先生特特關照仆婦熬些米湯給這人喝下,萬萬不能給他吃飯食。


    片刻功夫大夫請來了,診脈下來脈息極虛弱,有一些發熱,開了幾帖草藥吃起來,右腳大腿骨卻是折損了,傷勢不算嚴重,大夫便給他包紮了一下,正了正骨,也隻得慢慢靜養。


    眾人勞累了一天一夜,各自安置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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