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的路上,月光灑在山坡上,瀉了一地的銀色,出奇地亮。


    趁著這樣好的月色,魏先生上上下下瞧了一下大水潭,來來迴迴大青石塊走了好幾圈。


    大水潭一側通向上山的岩石,另一側蜿蜒流淌至山下。當日何秀才被山洪卷走,定然是衝下山崖,卻不知漂到哪裏了。


    王恆斟酌再三,道:“當真蹊蹺,我父親命縣裏衙役搜索過無主屍首,實在並沒有發現,當今太平無事,倘若浮屍出現,必定會驚動地保甲長的。”


    王才搖頭道:“約莫是衝到哪個荒郊野嶺,沒人的地方了。“


    魏先生道:“現下也隻能先迴去高隆村,明日再請村長撥些人力在附近水域搜尋一下。”


    諸葛峴道:“先生說得極是,本村必不能袖手旁觀,我迴去就同宗長講。”


    迴程的路,不比上山來得快,本著安全第一的原則,小心翼翼一步步走迴村子。


    到得諸葛宅中,已是二更天了。秋夜寒冷,宗長諸葛伯均還在等候他們,準備好了可口的飯菜,香醇的清茶,他們騎著來的青驢已經讓下人喂飽。


    魏先生將上山所聞同諸葛伯均原原本本說了一遍,請他明日派幾名莊丁,幫助他們在村子附近的溪河搜索。


    聽到何秀才掉落大水潭,諸葛伯均似乎皺了下眉,隨即爽快地答應調撥一些人來協助。


    三人由仆婦引著去客房安置,這一進宅院都是待客之處,魏先生住了東廂,王才住了西廂,王恆居中一間。屋舍精潔,鋪陳素雅,三人均很滿意。


    王恆知諸葛宅必然有奇門八卦的布置,便不敢走出屋舍,勞累了一日,漱洗一下便休息了,將將盹著時,忽聽有人敲窗,原來是魏先生,趴在窗口,輕輕低語道:“夜裏警醒些,不要睡得太死,才剛我同諸葛伯均說何秀才被水流衝下山崖,諸葛伯均明明麵有異色,咱們都小心些個,我再去跟小才也說一下。”


    雖說提心吊膽的,因白日太過勞累,一夜好眠,仍睡到了日上三竿。


    王恆兩人都是被魏先生搖醒的,仆婦引他們去用早餐,剛在八仙台坐下,卻見諸葛峴劈麵過來。


    “哎呦,六員外,早早早,咱們可趕巧了。”王才打個哈欠道。


    “我派了個小廝替我看著,你們一起床,他就來報我。”諸葛峴笑道:“還有,小才哥可莫要喊我六員外了,我們年歲差不多,喚我阿峴得了。”


    諸葛峴看樣子和小才很投緣,便跟著小才叫魏先生,也叫王恆公子爺。


    早餐很簡單,白粥小菜,豆漿饅頭加燒餅,滋味卻很不錯,不比山外縣城裏的差。


    王恆年歲不大,畢竟是隨父親宦遊的人,比一般的小家子弟稍稍多見了些世麵。他對高隆村的觀感不大好,單以一日的見聞來說,這個村子光鮮的地方又富裕又體麵,比先去的長樂村房舍更精美,街衢更整潔,然而破敗的地方比比皆是,無人問津。


    此時,諸葛氏的宗長諸葛伯均緩步走進來,王恆注意到他的眼睛蒙著黑眼圈。


    諸葛伯均坐下來招唿大家道:“昨天夜裏,我思量了一整夜,決定將一個秘密告知諸位,但請諸君千萬要給咱們村子保守這個秘密。”


    三人麵麵相覷,不知諸葛伯均葫蘆裏賣的甚麽藥。


    “高隆村地底下,環繞著一條地下長河,村中那一池陰陽魚,連通翠屏山上的山澗溪流,通通匯流至地下長河而去,這,就是諸葛氏先祖給我們設的風水局。族中規定,這條地下長河,非諸葛氏宗親不能進入。”


    “昨夜魏先生說何秀才被大水衝下翠屏山,別處又沒有發現屍首,我當時便猜他十有八九衝進了地下長河裏,隻那是族中機密,我雖為族長,畢竟年輕德薄,到底不可一人擅專,故而昨日未曾細細分說,可我轉念一想,性命交關,怎可以無動於衷,此刻救人要緊,我過後再與族老們解釋。”


    魏先生起身躬身一揖,道:“諸葛先生,某感激不盡,咱們三人必定守口如瓶。”


    王才同王恆自然胸脯拍得山響。


    諸葛伯均見此亦非常滿意,眸中露出笑意。


    諸葛家的組織效率非常高,一幹人將將飯罷,八名諸葛氏的青壯背著竹筐等候命令出發了。


    魏先生見竹筐裏裝著水筒,飯團,被單,麻繩,蠟燭火把等物,有兩名青壯抬著一張門板,深覺這諸葛伯均心細如發。


    仍由諸葛峴帶路,眾人沿著青石板路一路向南,漸漸望見翠屏山的影子,又行了數裏,聽到溪流的汩汩聲,有時和緩,有時急促,已經來到了一個寬闊的山洞前。


    這山洞很高,洞口很寬,外洞相當明亮,走進洞口仔細一瞧,洞底下有一汪清澈的水潭,水潭上方嵌一塊巨大的石壁,將山洞封得嚴嚴實實的。


    這可是,哪裏有路呢?


    諸葛伯均以手擊掌,隻見外間幾個青壯扛著兩艘小船進來。


    青壯們將帶來的竹筐雜物分成兩船,六人麵朝天躺平在第一條小船上,另外的人將船上繩索在洞壁係好,朝水潭裏輕輕推去,小船緩緩向前,竟在石壁下穿了進去。


    稍等片刻,裏麵傳來聲音:“我們已經到了。”


    兩名青壯上了第二艘船,諸葛峴讓王恆三人也學他們模樣,一起平躺在船底。然後諸葛伯均將他們這條船的繩索係在洞壁上,同樣輕輕將小船朝石壁推去。


    王恆仰麵朝天,四肢放平,整個人隻比船舷略低一點。他感覺眼前一黑,小船已經在石壁下穿行了,他將手掌向上,微微一抬便觸到岩石,船舷與上麵石壁的間距,大約隻有幾寸,感覺石壁快要朝小船壓下來了。


    “我臉上,癢癢的,洞裏,不會,有毒吧。”王才緊張得聲音都發抖了。


    “沒事的,岩石縫隙裏的水滴到了你臉上而已。”諸葛峴道。


    小船前行三五丈,便穿過了石壁,眼前豁然開朗,到了一個更大的洞窟之中。


    先進來的人已經點起了火把,他們將小船拖住靠岸,就著火光,隻見裏麵的洞窟一眼望不到邊,深邃得緊。


    魏先生緊靠在諸葛峴的身旁,不動聲色地示意王才他們兩個不要離開諸葛峴左右。


    莊丁稟告諸葛峴,該棄船上岸了,這兩條小船上的繩索,都連著外洞,等他們要出洞時,隻消喊幾聲,便會有人來將船拖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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