淨土的攻擊無效,一切卻並沒有終結,淡紅色的屏障繼續擴張,最後和警戒線相接,龐大的壓力使警戒線發出支離破碎般的聲音,其上轉動著的「警戒線」三個字都開始閃爍不清晰,幾乎就要在下一刻破碎。


    人們甚至能想像到淨土裏的人的哀嚎聲。


    然而在壓力即將超負荷的那一刻,是維塔先放棄了。


    如果警戒線真的破碎了,那淨土裏恐怕也會變成外麵這般的景象,那樣的悲慘恐怕會讓長聿難過。


    所以哪怕他再討厭一些人,卻還是在這時候放了他們一馬。


    沒有人說話,每個人都看著眼前的一幕訥訥的說不出話來。


    維塔在腦海中幻想著沈長聿知道他的舉動以後可能會有的心情,也算是苦中作樂,等長聿再醒來以後,他們或許連話也說不上。


    解決完淨土的攻擊,維塔準備收拾下先前對他們出手的人,長聿受的傷,他總要替他討迴來。


    焦黑的皮膚寸寸開裂,新生的肌膚裸露出來,在爆炸中失去的右臂不停的滲血,傷口處的血肉糾纏吞噬著,在換換構建新的□□,疼痛是自然的,隻因為他想要給沈長聿一具完整的身體。


    他的長聿怎麽能受傷呢?


    維塔這麽想著,卻突然掉了滴眼淚。


    他有些措手不及,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突然落淚,指尖觸摸著臉頰,隻摸到一片溫熱。


    那淚滴沉重的直接從眼眶裏落下,甚至沒來得及在臉上留下痕跡。


    維塔愣了下,突然意識到了些什麽。


    在他的心底,他聽到了沈長聿的聲音。


    沈長聿的頭疼的厲害,無數的記憶隨著血流奔湧而翻滾著,混亂的記憶扭曲又復原,讓他想起曾經的事情。


    他甚至感覺不到多少悲傷,卻控製不住自己的那些淚落下來。


    「原來,我就是血徒啊。」


    第32章


    對沈長聿而言, 血徒是個很近又很遙遠的詞。


    他的身邊都是血徒,他明麵上的身份也是血徒,而他又是令人奇怪的存在——不會被血徒感染的人類, 這讓他在幾乎與紅血病毒零距離接觸的同時又與紅血病毒完全割裂開來。


    049曾經好奇過, 像他這樣的人, 怎麽會沒有被抓進實驗室裏切片研究對付紅血病毒的方法, 居然被放逐在那樣一個偏僻的邊緣星, 實在是浪費了。


    沈長聿也疑惑過, 但因為血徒的特性,隻是存在都在製造別人的死亡,不喜歡和其他人有牽扯的沈長聿自然是慶幸極了。


    不是血徒真的是一個再好不過的消息, 因為這個,即便在紅石星呆了那麽久,他還會幻想著有朝一日迴到正常的社會中去。


    現在一切的根源都揭曉了。


    他, 沈長聿, 本來就是血徒,甚至大概是第一個被感染以後成功活下來的人。


    並不是他運氣足夠好,是百裏挑一的那一個,隻是因為維塔沒有給他第二個可能, 他是必然存活的那一個。


    因為偏愛。


    維塔的偏愛。


    寄居在他身體裏的另一道意識,不是他的愛人維塔,而是締造這場幾乎席捲世界的災難的源頭, 他是紅血病毒本身。


    過往的記憶在沈長聿腦海中翻騰,他的情緒劇烈起伏, 濃烈的恨和溫存的愛讓他不知該怎麽抉擇,隻能控製不住的落淚。


    他腦海裏浮現了一個小女孩的身影,很小, 大概三四歲的樣子,手裏拎了個布娃娃,粗糙的針腳一眼就能看出來那並不是商店裏買來的,而是有人為她親手縫製的。


    沈長聿看見她的時候她正坐在院子裏的草坪上,臉上手上都是黑乎乎的灰,用手推著她的父母親,可沒有任何迴應。


    她的父母已經死了。


    但她並不知道,哭著繼續推著,聽到外麵動靜的時候她抬起頭來,眼睛是很稚嫩的紅色。


    這是一個年幼的天真的孩子,天真到哪怕變成了血徒也依然沒有生出任何惡意,小小的腦海裏隻有爸爸媽媽。


    幾天前,絲毫不知道自己已經被感染了的沈長聿從這條街經過,這裏在幾天後成了人間煉獄。


    那個孩子是唯一一個活下來的血徒。


    可她太小了,沒有人的幫助,幾天後也會死去。


    那種慘烈的景象將沈長聿的意誌擊潰,深不見底的愧疚感讓他墜入地獄,直接被壓垮了。


    沈長聿不是什麽偉大的人,不會無緣無故的幫助別人,卻也不願意傷害別人。


    他隻是動了一次惻隱之心,拐進了那個混亂的小巷,趕跑了那些欺負一個小孩的小混混,問了那個小孩一句話。


    「你沒事吧?」


    那是維塔,剛從實驗室裏逃出來的維塔,離開了一直生存的營養液,那是他最脆弱的時候。


    沈長聿救了他。


    那點善心來的莫名其妙,又讓後來的他無比的後悔。


    如果那天他沒有拐進那個小巷,如果他像往常一樣直接迴家,如果他什麽都沒聽到,一切是不是就不會發生了。


    就算發生了,也與他無關。


    四年相伴,維塔所做的也一樣盤旋在他的腦海裏,隻是那些人和他又何其無辜?


    恨意占據了上風。


    「離開我的身體。」沈長聿的聲音還帶著哭腔,卻冰冷的徹底。


    幾分鍾內,他像是下定了決心要將自己和維塔割裂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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