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義軍主帥的大帳中,周肅坐在中央的案幾後麵,漫不經心地翻閱著上麵的文書,不時用目光冷峻地看向背負雙手,昂著不屈的頭顱,站在自己麵前的敵方將領。


    他還沒有開口,對方就迫不及待嚷道:“成王敗冠,老夫今日落在爾等官軍手中,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話音剛落,周肅沒有威逼利誘的言語,隻是輕輕一揮手,示意親衛將其拖出去斬了。


    忽然間,那名有骨氣的老將突然挺身大喊道:“等等,真沒想到堂堂大周帝國的軍界如此青黃不接,大多數將領跟我們作戰一觸即潰,好不容易碰到個會打仗的,竟然如此年輕沉不住氣,老夫縱橫成都府多年,會敗在你這樣的人手中,真是太兒戲了!”


    周肅仍然沒有作聲,隻是饒有興致地看著他,讓他自言自語。


    老將橫了一眼,哼聲道:“難道你不想從我口中獲得些有用的情報麽?”


    周肅默不作聲地搖搖頭,態度很認真。


    那名老將一見對方是個油鹽不進的人,便弱了一些氣勢,商量道:“有意思,將軍,不如咱們做筆交易吧,老夫加入起義軍隻是奔著榮華富貴而來,既然戰敗被俘,願意加入官軍隊伍!”


    周肅笑了起來,讓人心中發毛,他攤開雙手,眼中兇光閃爍,用的戲謔口吻說道:“你們的隊伍有一萬人,經過今晚一戰俘虜過半,而我此行隻帶一千人,還要馬上去擊潰你們的友軍,哪有精力處理你們這些俘虜!不如就用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的辦法處理你們,想想你們此前是如何對待官軍的吧!”


    在所有的起義軍隊伍中黃衝天的人馬戰績最好,對被俘的官軍也最辣手無情,他們從不掩飾自己的殘酷,故意讓惡名遠播。


    其他的起義軍隊伍紛紛借著這股勢頭,使得與之遭遇的官軍在交戰之前就聞風喪膽,白撿很大便宜。


    如今將要報應在自己身上,老將聽完後驚恐的眼睛裏瞬間布滿血絲,冷汗肉眼可見地從光亮的額頭上鑽出來,此前囂張的氣焰消失的無影無蹤。


    他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用力地磕了幾個響頭,泣聲道:“將軍饒命,小的願意供出一切……”


    大帳外,王驍正跟其他人一起收集營地裏的戰利品,川吾衛的規矩跟風鷹軍有很大不同,當初郭淩峰為了激發大家的鬥誌,允許士卒將自己格殺敵人的物品占為己有,如今收集到的東西要統一上交,最後由王副將定奪後再各行分配。


    不過據王大腦袋分享過往經曆,王副將在戰利品的分配上小氣著呢,每個人有戰功的人也就能夠分得一兩件,忽然他眼前一亮,笑嘻嘻補充道:“不過都是好東西!”


    輕騎兵們正在收攏俘虜,這些人鬥誌全無,失魂落魄地排著隊走進一處地勢低窪的大坑裏,然後排列整齊地蹲下去,在他們頭上是一枚枚閃著寒光的鋒銳箭矢,隻要有人想要妄動,分分鍾鍾會被奪走性命。


    王驍路過這裏的時候看到這般景象,心中突然閃現一個念頭,坑殺俘虜!然後想到哀嚎聲震天的恐怖場麵,整個人不自覺地打個寒戰,他沒想到平日裏溫文爾雅的周肅打起仗來如此辣手無情。


    始終跟在他身邊的王大腦袋和郭鐵牛看到這一切則沒有任何反應,他們對於戰爭早已經麻木,在剛剛進行的這場戰鬥中雖然全部精力都放在王驍身上,不過絲毫不影響屠戮敵人。


    最先用火矢射中敵方營帳的是王大腦袋,最先射殺敵人的是郭鐵牛,而最終殺死敵人最多的他倆並列第一。


    在戰場上,他倆不用約束,是最好的尖兵,每次都能立下赫赫戰功。


    在戰場下,他倆是混不吝,除了王副將,沒有人能管了。


    他倆大搖大擺地跟在王驍身後,自然看不上打掃戰場和處理戰俘這樣的差事,不過絲毫不擔心分戰利品這樣的好處落在別人頭上。


    他倆的頂頭上司對此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贏得頭彩的事不是每個人都能幹的,不過瑣碎的事情誰幹都可以,就不勞煩這二位大爺。


    “愛徒,你可真給老子長臉,第一次帶你戰鬥,就直接給敵方主帥的腦袋摘了,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就是沒想用弓箭射死他!”


    王大腦袋嘴裏叼著根草棍,美滋滋地摸著光亮的後腦勺,一邊慢悠悠地走著,一邊嘮叨著。


    郭鐵牛心情不錯,也沒想著鬥嘴的事情,隨口糾正道:“對,要是用弩箭射死敵方主帥就更加完美了!”


    王驍意外的默不作聲,讓他們摸不著頭腦,陸續沿著他的目光看向大坑裏的俘虜,再看看臉色陰沉的王驍,安慰道:“愛徒,戰爭中的男人就是這麽迴事,如果今天換作咱們戰敗被俘,那麽現在站在那裏的人就是咱們,敵人也絕不會有一絲憐憫!”


    雖然是一介武夫,但是心氣高傲的郭鐵牛也看不慣殺俘虜的做法,於是諷刺道:“禿腦亮,你說得輕巧,現在讓你過去把這些俘虜都殺掉,你能下去手!”


    王大腦袋被將一軍,翻著眼皮不樂意道:“老子當然不會幹這種事情,老子的刀劍是用在戰場上正麵跟敵人拚命的!”


    眼看著火藥味越發濃鬱起來,王驍盡管有些心煩,不過這畢竟不是自己能夠左右的事情,於是想找個原由趕緊岔開話題,避免兩位師傅的矛盾進一步升級。


    傳令兵急匆匆趕來,馬不停蹄地對著現場所有人傳令道:“奉周將軍令,所有俘虜就地遣散,所有繳獲的軍械物資全部銷毀,一概不留!”


    輕騎兵接到命令後一聲不響地撤走了,死氣沉沉的大坑中一下子爆發出劇烈的歡唿聲,已經做好死亡準備的起義軍士卒們涕流滿麵地相擁在一起,慶祝這來之不易的生還機會。


    王大腦袋和郭鐵牛雖然對那些起義軍的命運不以為意,不過想到身邊的兄弟終於不用屠殺手無寸鐵的俘虜,拍著巴掌大聲叫好起來。


    王驍遠遠地看到這一幕,糾結的內心忽然放輕鬆起來,於是將目光投向周肅所在的大帳,嘴角泛起暖暖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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