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明澤給的理由實在太過完美,邱明理如獲至寶飛速地跑去一說,好歹將人打發走了。


    兩人誰也沒把這事跟薛曉蘭說。


    以至於薛曉蘭在幫著邱紅幹完農活迴養豬廠的路上被攔住時,一臉懵到不行,等等,她什麽時候阻止兒子去看望生病的奶奶了?


    邱建明的母親是被抬著出現的,半白的頭發散亂著,以往總是收拾精致的老人這會連包頭巾也扯了,雙眼通紅,聲淚俱下地控訴著兒媳婦的薄情寡義。


    在她嘴裏,薛曉蘭不僅試圖要讓邱建明把牢底坐穿,還教唆著他們邱家的孫子跟他們離了心,奶奶快要過氣了,孫子也不去看望一下,實在大不孝,沒心肝的白眼狼忘本玩意……誒唷誒唷,她要喘不上來氣了,這個年都不知道還能不能跨過去啊,兒子也迴不來看一眼可憐的老母親啊!


    配上點小白菜的曲調,大約能看哭觀眾無數。


    冬天恰好沒啥活路,大家被吸引出來看戲,議論紛紛起來,有人跟薛曉蘭關係還不錯,不等她開口,直接說去幫她喊救兵,跑去養豬廠了。


    邱明澤的幾個伯父伯娘也開始控訴起薛曉蘭來,甚至連雞毛蒜皮的小事也要翻出來扣頂大帽子。


    薛曉蘭直接翻了個大白眼,她現在可再不是從前容易受驚的小白兔了,膽子大了之後,看得也更清楚了,就憑借老太太這樣能哭能罵的勁頭,不說多,再過幾個年不成問題。


    真是人生如戲,全靠演技,事實不夠賣慘來湊。


    薛曉蘭望了望把她圍得嚴嚴實實的一家人,冷冷地再次重申:“我不可能放過邱建明,死了這條心吧,不管你們做什麽,我都不會改變決心。”


    老人的哭嚎指責瞬間就又升了一個聲調,瞧著中氣十足。


    邱建明的大嫂開口道:“曉蘭,你可別倔了,你想要多少錢,問建明要就是了,何苦做事做絕,鬧到這樣的地步,連自己也拖累呢?”


    “?”薛曉蘭還沒有聽過這個角度的勸說,還有些新鮮,她送邱建明去坐牢是在拖累自己?


    “你以後總還要找男人的,你現在做得這樣絕,接二連三地送了好幾個男人去局子裏,以後誰還敢跟你結婚呢?”


    “!”薛曉蘭瞠目結舌,這個角度實在出乎她的意料,原來她現在在男人眼中類似兇猛的母老虎嗎?怎麽感覺還挺爽……不過這邏輯是真刺耳,合著女人要聽話懂事會照顧人,不然沒男人要,是從小念到老啊!


    之前拿兒子邱明澤的名聲威脅她沒起效果,現在改成用她的名聲威脅?


    邱建明的大嫂見薛曉蘭似乎聽進去了,接著道:“我們也是真心實意地為你考慮,建明的確對不住你,你找他要錢是應該的,你拿了錢,好好地離了婚,再找一個好的好好過日子多好?這不比大家鬧僵要好嘛。”


    “嗯……我為什麽非得再找個男人才能過好日子呢?”薛曉蘭不解地反問,這好好好的,讓她感覺一點也不好。


    這些話裏有個共同前提,默認她需要再找個男人才能活下去?或者說,默認一個女人,必須要有一個男人才能活下去嗎?


    如此荒謬的潛移默化,她從前竟也從未意識到。


    憑什麽呢?


    薛曉蘭嚐試著解答,或許是因為她從未走出過這小小的村子?在這樣的地方,大多數都以夫妻為單位進行傳承,其中又以夫為主要路徑,以至於沒有男人、兒子,女人自己的存在感幾乎可以弱到沒有,好比邱紅迴到籠口村時,如果不是答應了從此隻能招贅不能嫁人,甚至無法順利地拿到父母的繼承。


    所以,女人真的需要一些養活自己的真本事呢,感謝社會進步,經濟發展,國富民安,她如今也能走出這小小的村子了。


    對方聽了薛曉蘭的話同樣也很不解:“曉蘭,你才40的年紀,總歸是要找一個的。嗨,大家都懂的,你也別裝了。”


    “我要是就不找呢?大家都懂什麽?我沒懂,說來聽聽看。”薛曉蘭有一瞬間想笑。


    “這……嗬嗬,難不成你還一個人孤獨終老啊?以後老了,連個跟你說話的伴都沒有。”


    “就這個啊?沒關係,我不需要說話的伴,畢竟以前,我一年也不會跟邱建明說幾句話。”薛曉蘭已經克製不住自己,笑了出來。


    對方又道:“那老來伴呢,你生病了還得指望老伴呢!”


    “沒關係,我有兒子可以指望啊。”薛曉蘭笑得不行,不得不捂住了嘴,不好太囂張的,免得真把老太婆氣死了,那也不太好,畢竟馬上就是大過年了。


    圍觀的人裏也有人忍不住跟著笑的,這本來是找茬,結果被人堵得一句話說不出,實在比看春晚相聲還可樂。


    邱建明的老娘連忙又嚎哭著數落起薛曉蘭故意不讓他們見邱明澤的麵。


    “我每個禮拜都會迴村裏兩天,怎麽從來沒見奶奶來找過我?”


    跑步趕來的邱明澤聲音還有些喘。


    跟在後頭的李豔等人看見薛曉蘭的狀態頓時就不忙慌了,看來對方的殺傷力有點弱是。


    另一頭,從家裏被人找過來的邱紅早就不慌不忙的,她曉蘭姐如今的戰鬥力可沒幾個人能比得上。


    事實也正是如此。


    眼看著邱明澤這個態度,老人再度發問,那她怎麽叫孫子來看看生病的奶奶都不來呢?


    邱明澤澄清道,他清清楚楚解釋過理由,是因為他也感冒了,擔心加重奶奶病情才沒去的,怎麽二伯沒把實話告訴您嗎?這有點大不孝啊,連老母親都騙。


    “我兒子沒別的優點,就是腦子聰明,說話快。”薛曉蘭再度發出笑聲。


    邱紅也沒憋住笑,隻好挽住李豔的胳膊做掩飾,整個人都微微發抖,李豔打了她一下,自己也樂了,想了想幹脆也放肆一下,她年紀也算比較大,又是個外村的,說啥擠兌的話最合適了:“誒唷,我看小夥子說得沒錯啊,這老太太都這樣了,病得連路都走不了,還抬著出來吹風呢,怕不是想早點送走老母親!”


    圍觀的村民一瞬間都樂了,哈哈哈可不是咋地,病成這樣還要抬出來“演戲”呢,擺明了是躺在自家沒有觀眾嘛。


    邱建明的父母兄嫂等人都有些訕訕的,眼見著薛曉蘭和邱明澤見招拆招,反倒自家被扣上大帽子,都撐不住了。


    “幾位趕緊把老太太抬迴家吧,免得等會真被吹得犯了病,這年就真過不好了。”薛曉蘭朝著李豔笑了笑,接住這話茬,懟了最後一句。


    邱明澤的老娘忽然一個起身從躺椅上下了來,跪倒在了薛曉蘭的麵前:“我求求你了,放過建明吧,看在他是明澤親爹的份上,放過他吧,讓他迴家來過個年!老太婆下輩子給你做牛做馬,求求你放過我兒子!”


    薛曉蘭連忙避讓開,邱紅和李豔對視一眼默契十足地上前一把饞住老人重新把人放在了躺椅上,又道趕緊把人送迴家吧,這都情緒激動了,別真的等會犯個什麽急病。


    老太太茫然:被迫暫停表演,我該怎麽辦?


    邱明澤的幾個伯伯伯娘也麵麵相覷,不知道該怎麽做,他們目的還沒有達到呢!


    關鍵時刻還得老村長扮演奧特曼的角色。


    邱建國氣喘籲籲地趕過來,他真的服了,怎麽一天就這麽多的事情要調停,他家裏年貨還沒有置辦齊全呢!


    邱建國大喝一聲:“趕緊的,把你們老娘抬迴去!真吹風吹出病了,全村人一起戳你們的脊梁骨!”


    終極殺招出現,鬧劇徹底結束。


    邱明澤眼疾手快猛地一把拉住了撤退人群裏的堂弟:“怎麽想起來要這麽鬧?”


    自從上次蔡新麗因為找人調查薛曉蘭,一不小心查到邱紅和榮正頭上被關了半個月之後,明明他們都毫無動靜了。


    “……他們說小叔要宣判了,那邊的……小嬸?打了一筆錢迴來,讓我爸他們再試著勸一下小嬸。”小孩畏懼地看著邱明澤,這個堂哥雖然不會打人,但是可兇了!


    邱明澤嗤笑一聲,鬆開了手:“走吧。”


    小孩哧溜一下趕緊跑了。


    邱明澤搖搖頭,什麽那邊的小嬸?不就是蔡新麗嗎?還想拿錢給他們製造不愉快?


    真夠惡心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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