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紅迴家了,先把悅諾的所有事情處理清爽了,員工們的工資結完,又跟薛曉蘭一通商量,年終獎也發了一筆,雖然數額不大,多少是個意思。大家還難得聚了迴餐,接著就徹底放了假,等過完年再開工。


    悅諾整個公司並不算大,簽了長期合同的員工更少,畢竟目前的公司業務隻有淮山收購時才需要大量人員。


    工作的事情忙完,還有家裏。年底已近,該收拾該打掃的都得安排起來,不過這些事情按部就班就行,真正讓她焦心的是,榮正似乎一直沒消氣。


    兩人白天當著眾人幾乎沒有交流,晚上雖然睡一個被窩卻也如同有著天然楚河漢界一般,輕易不能過界。


    邱紅漸漸有些蔫巴巴。


    張福子老人早察覺到了,本來想著誰家小夫妻還能不吵吵嘴啦,俗話說,打情罵俏嘛,結果倆人一連好幾天,連邱悅都放假迴家了一趟又去學校了,還沒和好。老人看不下去了,斟酌一番,還是得自己當一把金牌調解員。


    這天,邱紅跟著薛曉蘭去淮山地裏忙去了,老太太牽著小邱諾去了養豬廠,先把小孩安排給邱明理看會,又把榮正給堵在辦公室裏訓話,讓他多體諒體諒媳婦,別再鬧別扭了。


    榮正:“……”


    奶奶,被欺騙隱瞞的人是他啊!


    “阿正啊,在你眼裏,十萬塊錢重要還是小紅重要?”老太太想了想問道。


    榮正毫不猶豫:“當然是她重要。”


    “嗯呐,要是把這問題換成10萬塊和你,估計小紅也會說你更重要。”張福子話頭一轉,“那我再問你,要是10萬塊錢和你自己,哪個更重要?”


    榮正有些迷糊,但也沒猶豫:“我。”


    人跟錢,自然人更重要。


    “這問題要是問小紅,你覺得她會怎麽講?”老太太再問。


    榮正沉默了下來,他有些不確定,雖然一直都說悅悅財迷,但作為邱悅的親媽,邱紅更是個大財迷,這答案還真不好說。


    “我猜小紅會選10萬。”張福子的語氣裏有股篤定的意思,“你友春叔,當年剛剛做包工頭,有一年年底,也是被手底下的人卷了錢跑了,他在外頭愣是沒敢迴家過年,自己每天饅頭配稀飯過了個年。”


    榮正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麽,他想反駁錢沒了還可以再掙,可還沒開口就覺得這話有些輕飄飄了,要再掙多久才能掙到10萬塊呢?


    這不是一筆小數目。


    “這筆錢太大了,小紅心裏頭估計嚇著了。”老太太認真道。


    多少夫妻因為錢財一拍兩散的?


    所謂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這樣的俗語背後是無數個活生生的例子。


    邱紅哪怕再信任榮正,心裏大約也是恐懼的,何況她一直處在夫妻關係裏的弱勢一方,讓榮正幫著養孩子搞事業,如果再出現這樣大的一個坑需要榮正去填,夫妻感情真的經得住這樣的磋磨嗎?


    “之前不管怎麽著,蓋房子也好,孩子學費也好,這些都是應當應分的,你們結了婚,為小家一起努力是對的,可這迴……大十萬呢,能買多少東西?你們那新房,三層樓的毛坯蓋好了,也還沒花了十萬呢!這事論起理來,又是因為她的疏忽,沒有把人給看住,才會被偷。”老太太想,邱紅當時應該很恐慌,又急又怕。


    榮正卻道:“所以她更應該告訴我,我幫她一起想辦法呀。我是她的丈夫,是她可以一直依靠的人。”


    “……”老太太撇撇嘴,這大小夥子,油鹽不進!


    榮正自己說完更氣了:“她覺得我會嫌棄她?就因為她弄丟了十萬塊?難道她在我心裏,連十萬塊都不值得嗎?”


    難道,邱紅覺得他是個認錢不認人的?


    “你有底氣說這樣的話,小紅怎麽敢說?”張福子的聲調跟著高了一些,“阿正,小紅爹媽當年,要是有錢的話,再多幾年時光不是沒可能的,友達當年不想拖累自己姑娘,你友春叔私底下想給他拿點錢,不叫還的那種,他也沒要……再就是,你可別嫌我說話難聽,小紅那個畜生一樣的前夫,死了才給她和倆孩子留下多少錢?幾百塊!小紅怎麽敢想十萬塊沒了,後頭要怎麽處理?”


    榮正擼了一把頭,有些煩躁:“我不是他。”


    “你當然不是。”老太太點頭,“所以我才叫你體諒體諒她呢。”


    榮正:“……”


    榮正低頭想了一會,忽然輕輕點了點頭,老太太的確沒說錯,他不是王長兵,所以才更要體諒邱紅的心情。


    悅諾在短短一年內發展得如此迅速,對邱紅而言是一個巨大的挑戰,她原本隻知道各種農事,驟然管理公司和團隊,協調各種各樣的關係,簽署各種合同……她的心理壓力實在太大了,所以遇到會計偷拿貨款潛逃的事情,自然會恐懼和害怕,這裏頭不僅有對十萬塊追不迴來的害怕,也又對他的害怕。


    邱紅或許是害怕他的反應裏,會出現不耐煩、遷怒、甚至是指責,所以下意識地選擇了隱瞞,想要自己解決。榮正想,老太太說對了,10萬塊在他和邱紅的心裏,份量是不一樣的,他可以不在意10萬塊,邱紅卻不可能。


    榮正覺得自己給足了邱紅安全感,但忘記了一個人的安全感,一半來自外界,一半來自自我。邱紅並不是不相信他,隻是不想在他心裏一直是個需要幫忙的存在,更不想成為麻煩製造者。


    榮正看了看老太太充滿智慧光芒的皺紋,服氣了:“奶奶,我知道錯了,我迴頭跟小紅聊一聊。”


    “誒,這才對嘛,床頭吵架床尾和,這都好幾天了,可不能再繼續別扭了!”老太太笑了起來,也不想再羅裏吧嗦惹人嫌,問了問小邱諾的歸屬權,榮正說自己帶,她就笑嗬嗬地走去找老姐妹了。


    大冬天的,大家都閑空不少,陪老太太打牌的人也多了起來。


    在養豬廠忙活大半天,確認好了明天的各項事務,時間轉眼來到下午四點半,榮正瞧見薛曉蘭迴了養豬廠,知道邱紅肯定也從地裏迴了家,轉身抱起兒子也往迴趕。


    薛曉蘭目前仍然住在養豬廠,打算等兒子放假了再一起迴娘家,和父母哥嫂一起過年,邱建明的重婚案預計會在年後宣判,至於邱家的田地那些,她已經不再做任何管理了,今天純粹是幫自家老板免費幹活。


    兩人忙活了大半天,都弄得汗流浹背,滿麵塵土,好不狼狽,再沒有在外頭當女老板的幹練和氣派。


    所以,迴到家裏見到媽媽的小邱諾驚呆了。


    邱紅剛剛把水燒好,還沒來得及洗澡,伸出黑乎乎的手,逗兒子過來抱抱。


    “不要!”邱諾勇敢搖頭,抱緊了榮正的小腿,“爸爸,媽媽變成妖怪了,你快救救媽媽!”


    邱紅沒忍住大笑出聲。


    “好。”榮正揉了揉兒子腦袋,大踏步走到邱紅身邊,邱紅原本有些緊張,直到整個人被榮正給扛了起來,頓時又驚又喜,誒?冷臉王不冷臉了?


    終於願意跟她身體接觸了?


    小邱諾偷笑助威:“媽媽被扛起來啦哈哈哈!”


    “諾諾,你動畫片要開始了。”榮正轉頭提醒兒子,見小孩快樂地邁著小短腿跑去了客廳,這才繼續扛著媳婦走向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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