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地煞的表情很有些一言難盡,看了眼榮正,又尷尬地看向邱明星,說不說?


    邱明星沉吟半晌,自己開了口:“我……我懷疑,邱建旗,跟我是一樣的。”


    “一樣的什麽?”薛曉蘭懵懵地問道。


    已經搶先轉過彎的榮正、邱紅,還有邱明澤,都迅速地皺起了眉頭。


    同行來當司機,順便蹭飯的邱明理則把自己對著豬頭肉伸出的筷子收了迴來,怪尷尬的,氣氛怎麽一下就冷了?


    “邱建旗喜歡男人?”邱紅捂住女兒的耳朵,不可思議地問了出來。


    邱悅莫名其妙地望向媽媽,就算捂住耳朵,她也聽得到,還聽得懂呀……


    邱明理迅速瞪大了眼睛:(ΩДΩ)


    他都聽到了什麽!


    不是吧?


    怎麽村裏除了邱明星,還有喜歡男人的?


    邱明星撓撓脖子:“他……曾經對我動過手腳——”


    “什麽?!”褚地煞猛地站了起來,怒氣衝衝,嚇得小邱諾一哆嗦,手裏的勺子應聲落地。


    “被我躲開了,他沒占到便宜。”邱明星哭笑不得地一把將人拽著坐了下來,又親自上外頭給邱諾換了一個新的勺子,末了還想揉揉孩子的頭,比劃了一下沒下手。


    邱紅主動道:“可以摸,諾諾喜歡你。”


    或者說,在小邱諾這,長得好看的哥哥姐姐叔叔阿姨都有摸他頭的特權。


    “謝謝姐。”邱明星笑了出來,揉了揉小孩柔軟的頭發,這才坐下隱晦地解釋道,“他並沒有表現得太明顯,我躲開之後,也再沒有試探過我。不過憑借我的直覺,他應該跟我是一樣的性取向,我直覺一直還挺準的。”


    說到最後一句,邱明星迴頭瞟了一眼坐在身旁的人,褚地煞無奈地笑了笑。


    邱紅淩亂了,如果順著這點一想,那……邱建旗出來作證就太有深意了,他做的是偽證,但如果他是同誌,也不可能是對薛曉蘭有好感,所以他針對的,隻能是邱嘉飛了吧?


    他為什麽要針對邱嘉飛?


    “以前從來也沒有聯想過,可是曉蘭姐那麽一說,就猛地想起來了。”邱明星也有些躊躇,邱建旗試探他是去年年底,或許是從他被父母看管的形勢裏看出了什麽,可他也不敢百分百保證邱建旗真是同誌……但這條線索又的確很有意思,“邱建旗家,是不是離著曉蘭姐的家很近啊?”


    “是的。”薛曉蘭猛地答了一句,她已經迴過神來了,又忽然低聲說道,“我聽她們私底下說過,邱建旗的媳婦多年前對邱建旗很是嫌棄,說他軟趴趴,像條鼻涕蟲,後頭她又懷孕生下小兒子,大姐們都在私底下討論,邱建旗吃了什麽龍骨還是偏方。”


    這話裏的信息量太大,邱明澤瞪著母親說不出話來,他媽如今這樣兇猛了嗎?也不看看桌上有多少小孩。


    邱悅埋頭默默吃飯,兩隻耳朵依舊被邱紅捂著,邱諾倒是嫌棄地皺起了小眉頭:“鼻涕蟲!不要不要!”


    小家夥有輕微的潔癖。


    榮正和邱紅也有些目瞪口呆,兩人都看了眼女兒,又對視了一眼,悅悅這樣的年紀,應該也聽不懂吧?


    “……”薛曉蘭默默地低下了頭,她疏忽了,但這會子也顧不上了,所以,“邱建旗的小兒子,長得像不像邱嘉飛?”


    像。


    所有看過邱建旗小兒子的人都在腦子裏做出了一致的判斷。


    “難怪,邱建旗對著小兒子總是不耐煩,遇到些什麽事情,非打即罵。”薛曉蘭不可避免地想起了邱大聰結婚那晚,邱建旗對著小兒子發火,導致小孩大哭的事。


    難怪……每一迴邱嘉飛都被發現在她的屋外徘徊!


    邱嘉飛是真的偷了人,但不是跟她薛曉蘭,而是跟的前族長的兒媳婦,邱建旗的媳婦。


    事情推論到這裏,基本就再無疑問了。


    薛曉蘭苦笑了出來,補上了最後一個關鍵信息:“我終於明白了,那個規律到底是為什麽。”


    為什麽每迴邱嘉飛被抓到在她的屋外徘徊的日子,都是村裏辦紅白喜事的那幾天。


    因為紅白喜事會開牌桌,開賭桌,有賭癮的邱建旗一定會徹夜不歸。


    圓上了最後一個缺口,謎底終於揭開了。


    “兩年太輕了。”薛曉蘭喃喃道。


    邱嘉飛齷齪,邱建旗齷齪,邱建旗的媳婦也齷齪,為什麽偏偏是她被扣上了齷齪的名頭?


    “小紅,他們真的是柿子撿軟的捏啊。”


    邱建旗跟他的妻子有他的族長爹庇護,竟然從來也沒被懷疑過。


    “是啊,兩年太輕了。”邱紅緊緊地捏住了杯子。


    所以女人,到底要拚命向上掙命才行,她們必須擁有強大的可以保護自己的能力,才能在一定程度上杜絕周圍恐怖的狩獵,保全自己。


    從前的薛曉蘭,並不是薛曉蘭,隻是一個丈夫不在身邊,獨自撫養獨子的弱女子,所以可以栽贓,可以誣蔑,可以拿來隨意玩笑,因為一個普通已婚婦女通常可倚仗的對象,就是她的丈夫,而邱建明並不是她的倚仗,所以她被隨意對待。


    又好比她自己,邱紅想到,當年她被王長兵和王家人一起磋磨時,她其實也不是邱紅,她隻是一個沒有娘家可依靠,有著克父母名聲的掃把星,所以王長兵覺得自己是英雄,是她的主宰,有權利隨意對待她、傷害她,其他的人見王長兵如此,自然更是變本加厲。


    再到邱嘉春,他無疑更甚,直接把她和她的孩子都當做了可交易的物件,他想直接賣掉母子三個,因為她不過是無依無靠的一個女人,即使深陷泥潭,也沒有人會在意。


    那些惡毒的人,會習慣性地忽略她們本身,而以她們的娘家、丈夫、兒女對她們做出價值評判,是否尊重、是否狩獵。


    邱紅猛地鬆開了杯子,將榮正的手往桌下一拉,就緊緊牽住了。


    萬幸她遇到了榮正,如果沒有榮正,她不敢想象自己如今會在何等難堪的境地裏掙紮。


    榮正察覺到邱紅莫名生出的驚慌,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緊緊迴握了邱紅的手。


    一旁的邱明理,心思都寫在了臉上,大大震驚道:“我的天呐……從前從沒有往那個方向想過。”


    邱紅露出一抹冷笑,這也不奇怪,有誰會懷疑呢?向來最講規矩的前族長,向來在村裏擁有一個高大形象的前族長兒子,恩愛生育了三個孩子的夫妻,他們是那麽的正常、美滿,並且正確。


    這是連那身在其中的三個人也不敢打破的正確。


    邱建旗的媳婦肯定知道邱建旗的把柄,邱建旗於是不得不忍受了自己的妻子生下了偷情懷上的兒子,卻將邱嘉飛視作眼中釘;反過來,邱嘉飛之所以要找薛曉蘭一個局外人來做替死鬼,自然也是不敢明目張膽地與邱建旗叫板,因為他不敢動邱建旗,更要保全他的偷情對象和兒子。


    大坤爺,也就是前族長,知道自己的兒子是同誌嗎?邱建旗那麽晚才結婚,是不是也曾像邱明星一樣抗爭過?他又知不知道自己的兒媳婦偷情呢?


    假如這些他都知情,卻為了維護他的威嚴和麵子,以及延續香火的強烈執念,他會如何做?


    “哈哈哈……難怪那天,她那樣生氣呢。”薛曉蘭忽然笑了起來。


    邱紅也跟著嗤笑一聲,她也想起來了,那天薛曉蘭去向為她作證的邱建旗道謝,當時邱建旗的妻子在旁邊摔摔打打,怒意滿滿。


    直到這一刻,她們才總算明白了。


    “接下來的兩年裏,每一天,她都會很痛苦吧?”薛曉蘭笑了笑,笑裏卻有絲悲憫,“小紅,總有一天,這個秘密會被所有人看穿吧?”


    邱紅的笑容跟著變苦了幾分,是啊,紙包不住火,如果邱建旗的小兒子越長越像邱嘉飛,誰都會明白,這村子裏到底藏了什麽奸,到時候,最無辜的無疑還是孩子。


    掃興的話題說完了,薛曉蘭率先笑了笑,轉移了話題,不願意再提那些人,左右塵埃落定,她的冤枉已在眾人麵前澄清,邱嘉飛也已經判了刑。


    說著說著,薛曉蘭還關心了一下邱明星,考上的大學如何,幾號離開靜江等等。


    一說到這個,褚地煞沒好氣地道:“月底走,我說我請假給送去,嘿,人家不要,嫌我土包子,哼。”


    榮正:“……”


    邱紅:“……”


    薛曉蘭:“……”


    這種時候該怎麽接話,急,在飯桌上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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