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婷婷聽完榮正的詳細描述後,很快帶著人趕到了籠口村。


    闊別好幾個月,邱紅再度見到這位女強人,有些不敢認,原來纖瘦勻稱的身材如今隻能用骨瘦如柴來形容,臉上更是瘦脫了相,多了份陰鬱的色彩。


    瞄到媳婦不可置信的眼神,榮正輕輕在她耳邊提醒道,羅父之前是他爸的心腹手下。


    邱紅恍然大悟。


    原來如此……榮守勳的倒台影響極大,波及範圍也極廣,心腹手下全軍覆沒,其中羅父最終被判了20年,跟榮守勳一般,能不能活著出來已經成了未知數了。


    羅婷婷之前曾為了父親求過榮正一迴,被拒絕之後也沒坐以待斃,為父親奔走了不少時日,直到一切塵埃落定,她的位置倒是沒有受到波及,隻是整個人的狀態確實差了不少,多了幾分從未有過的苦相。


    收購淮山的公司負責人,也變了不少,從之前的耐心滿滿、真誠無比變成了滿臉的傲慢,話還沒說幾句,就直接甩臉色道:“羅副鎮長,您可別為難我們了,本地的淮山市場就這麽大,我能出這個價格已經是看在您的麵子上勉為其難的了,而且先說好,我隻承諾收購30噸淮山,再多的銷不出去,我不要。你們要是懂把握市場先機呢,就別猶豫了,否則後頭價格會不會更低,我這頭可不保證呢。”


    羅婷婷麵無表情地盯住了那負責人,許久沒說話。


    榮正忽然抬手給對方的茶杯加滿了茶水,淡淡問道:“沒得談了?”


    “……哼,榮二公子不懂我們這些小公司的苦處,現在可是淮山的豐收季,我能先來籠口村,說到底已經給了兩位很大的麵子了。”負責人臉上露出了一些不屑。


    榮正想了想,淡淡道:“那就談到這吧,好走不送。”


    “哈……邱村長,您也同意?我可跟您把醜話說在前頭,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了!如今整個靜江,也就我們公司能吃得下那麽大的貨了,再有別的小作坊,價格也未必能比我們高多少。”


    邱建國也看不慣對方負責人滿臉的算計,大大地地哈出一口氣:“您這話確實挺醜。”


    聽得辣耳朵。


    這擺明了是嫌棄原來牽頭這個項目的羅婷婷,如今失了勢;再就是仗著自己在本市沒有競爭對手,坐地壓價,這也太欺負人了,但凡有點氣性,也不能被這樣糊弄,糟蹋了辛苦一年種出來的淮山。


    “那行,那白跑一趟的車費我也不跟你們要了,就當是做慈善啦。”那負責人冷笑一聲,起身就走。


    很快,大卡車開走的聲音在窗外響了起來,村委辦公室裏一片寂靜。


    羅婷婷先開了口:“抱歉,這家公司的資質沒有任何問題,會出現現在的局麵,全是因為我的原因。”


    “這家公司……是你爸介紹的?”榮正心念一動,忽然問道。


    羅婷婷難堪地點了點頭。淮山計劃,是她想要做出政績的重要一環,當時羅父知道後,就馬上為女兒聯係了最大的公司,但隨著他的入獄,原本並不屑於合作偏遠鄉鎮的公司露出了真麵目。


    羅婷婷忍不住為父親辯駁了一句:“不管你們相不相信,我爸……和榮伯伯,都做過很多實事。”


    現場陷入了寂靜。


    邱建國率先歎了口氣,點了點頭:“功過是非全都有,才是一個完整的人啊。”


    隻是功不抵過,貪欲太多,最終是會被刻上恥辱柱的。


    邱紅輕輕拍了拍榮正的手臂安慰,榮正迴以一個淡淡的笑容,或許是因為他的功利心本就沒那麽重,對於父親的倒台,他更多的感受是鬆了口氣,有種家裏那個藏著寶石卻也落滿了灰塵的房間終於被打開清掃了一遍,從此以後一切都能明示於人前的明亮感。


    但羅婷婷的想法,他倒也能理解,在羅婷婷的世界裏,大約她的父親,甚至榮守勳等人,都是功過相抵,甚至功大於過的,這並沒有絕對的標準去一一測量比對,所以她會更為難過也屬正常。


    羅婷婷忽然吸了口氣,整個人的狀態也重新變得利落而冷清:“這件事我會負責到底的,我會嚐試聯係新的收購公司下鄉,如果最後實在不行……我會自掏腰包賠償,總之,所有種植了淮山的人家,我都不會讓他們汗水白流的。”


    “……”


    辦公室再一次陷入了寂靜之中,就連邱建國也不知道說些什麽,這事情的確事關重大,不過因為種植淮山的用地都並非種植水稻、關乎溫飽的肥沃耕地,淮山即使真的賣不出去,造成的損失也不至於讓村裏人吃不飽穿不暖,老村長的心態目前還是很穩的,在這樣的情況下,羅副鎮長又極有擔當地說自己會托底,他是再沒有其他訴求了。


    可要說高興吧,也實在高興不起來……那畢竟是許多人辛苦了近一年的收獲,如果最終爛在地裏,即使有基礎的補償,心裏也不好受,何況這也意味著,特色種植這條路是被徹底封死了,他們未來,又該往什麽方向尋求突破呢?


    榮正和邱紅的心裏同樣很不是滋味,不說付出了巨大心力、勞力的邱紅,光是在旁邊目睹了這一切的榮正,也希望淮山最後能被高價賣出,發揮它們的效用,而不是就此慘淡收場。


    榮正並不想看到邱紅難過。


    邱紅腦子裏卻想的更多,隻是一時之間亂糟糟的整理不清,是以一句話也沒說。


    羅婷婷留下一句等她的消息,就風風火火地走了。這位上任半年多的副鎮長,能力和口碑都很不錯,也是個能幹實事的人,邱建國對她還是有些信心的,也就打了些官腔,安撫了一下村民,讓大家把挖淮山的動作先停一停,等這頭找到新的收購商後會第一時間通知。


    一天、兩天……五天,一個禮拜倏地又過去了。


    這天放學吃完晚飯,邱悅神秘兮兮地要求榮正和邱紅閉上眼睛,她有一個禮物要送給他們。


    夫妻倆對視了一眼,頗為驚喜,一起按照指示閉上了眼睛。


    小邱諾在旁邊不明所以,也跟著傻乎乎地閉上了眼睛,問:“姐姐,玩捉迷藏嗎?”


    “不玩。”邱悅笑得不行,從書包裏掏出了兩個小盒子,打開後放在手上:“好啦,睜開吧!”


    “哇~好漂亮!”邱紅看著眼前,通體銀色,表盤表帶都透著一股樸實無華又落落大方質感的腕表驚歎了一聲。


    “這是……一對?”榮正問道,心裏狠狠感慨了一句,養女兒實在太美滋滋了!


    邱悅點了點頭,她給新爸爸和親媽買了一對情侶手表,是最基礎常見的款式,但花光了小姑娘攢下來的所有獎學金和零花錢。


    “我家悅悅真好。”邱紅眼睛紅了半圈,拿過腕表愛不釋手。


    “謝謝悅悅。”另一頭的榮正同樣感動非常,當即打開表帶戴在了手上,又幫媳婦也戴好了,兩人的鬆緊竟然都是剛剛好,這巧合太奇妙就不是巧合了。


    邱悅大方解密:“我讓弟弟趁著你們午睡的時候量的手圍,然後讓老板幫我調整的,嘻嘻。”


    “悅悅,你怎麽這麽聰明,什麽辦法都能想到呢?”邱紅驚奇無比地看向寶貝女兒。


    邱悅反手就還了親媽一個彩虹屁:“我都是媽媽學的啊~媽媽說的,辦法總比困難多,鼻子底下就是路!”


    “……”邱紅心裏一陣激蕩,猛然抓住了榮正的手,“正哥,要不,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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