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榮正好了之後,他家裏馬上出了這樣的大事,老子老子下台,兒子兒子吃牢飯,”邱嘉春慢悠悠地說著,“村裏人都在傳,幸好榮正沒來得及跟你領證,否則也不止吃牢飯這麽簡單,說不定……腦袋上都得挨顆花生米。”


    邱紅怔在原地,急喘了幾口氣,往日如同夢魘一般的閑言碎語重新翻湧出來,她一時竟然無話可駁。


    “……還記得那個想強暴你的邱建斌嗎?”邱嘉春忽然又說了一個人名出來,也不在意邱紅絲毫不迴應,自顧自地把邱建斌的近況說了出來,原來這人在勞改時操作不當,把自己的兩根手指搭了進去,如今成了個隻有八根手指的男人。


    邱紅氣道:“那是他的報應!”


    “榮老板……也是報應?”邱嘉春立即反問道,見邱紅不再說話,他的臉上露出一抹興味,“小紅啊,你的命就是這麽苦,認了吧,榮正就算迴來了,估計也不敢再往你身邊湊了。”


    邱紅緊皺眉頭:“……那你不怕被我也克了?”


    “我命硬,不怕!何況……我又何嚐不是孤家寡人一個呢?如今整個臨江鎮,大約也隻有我敢親近你了。”邱嘉春頗有些語重心長,“你好好想想吧,過兩天再給我答案。”


    邱紅沒答話,冷眼看著邱嘉春拎著來時的袋子誌得意滿地離開了,心裏忽然慌了起來,自從遇到榮正後,她再不信自己是個掃把星,可如今,卻又重新開始害怕了,怕自己真有什麽不可言說的克夫命。


    假若榮正真出什麽事的話……她往後的人生隻怕再沒任何趣味了。


    一時想得深了,邱紅不由自主地流了淚,瞥見這一幕的邱悅嚇壞了,連忙急急地過來摟住了媽媽,問怎麽了。


    “沒事,媽媽就是……”邱紅擦了眼淚,猛地蹲了下來,緊急找了個借口,說自己是做飯時切了辣椒手沒洗幹淨,剛剛揉眼睛上了才會這樣,又示意倆小孩給自己吹吹眼睛,“媽媽的眼皮好辣好辣啊,快著火了!”


    邱悅、邱諾一左一右乖乖地給親媽吹眼睛,唿唿唿~唿唿唿~噗……


    “諾諾,媽媽讓你吹眼睛,可沒讓你給媽媽洗臉啊!”邱紅哭笑不得地抹了把臉,小屁孩還太小,控製不住自己的力道。


    邱諾也知道自己做錯事了,有些不好意思地嘿嘿笑,再拿小手給媽媽擦擦臉。


    這麽一通攪和,邱紅原本難受又擔憂害怕的心情大大緩解了,正準備收拾收拾去地裏幹活呢,就聽院牆外頭傳來了一陣吵鬧聲。


    原本該在愉快打牌的張福子老人氣鼓鼓地走在前頭,步伐邁得比平時的幅度大多了,後頭跟著她兩個好姐妹,一直在嚷著些什麽。


    “你們別說了,我家阿正啥事也沒有,他跟小紅好著呢!”張福子猛地停下來大聲嚷嚷道,“你們要傳閑話我管不了,但別在我麵前傳!下次再叫我聽見,我們幾十年的情分都不作數了!”


    其中一個老太太聽張福子說得這樣嚴重,也不樂意了:“福子啊,又不是我們傳的,那人家要傳我們還能捂住她們的嘴啊!你當沒聽見就算了嘛,怎麽還鬧起脾氣來,說走就走呢?再說啦,人家也沒說什麽,那邱紅保不齊,真是個天煞孤星的命呢?你家榮正要真好好的,怎麽這麽久了,丟著個這麽大的廠也不迴來看一眼?”


    “阿正在上頭有正事呢!廠裏在放假,他迴來看什麽?”張福子立即反駁道。


    “好好好,他是個大忙人,到處跑很正常,但是他老子突然就……誰說得清這裏頭到底是怎麽樣呢?”


    榮守勳的大新聞爆出來,整個靜江都為之震動,就連村裏的人也都知道了,原來榮正不改姓,是因為人家背景可比白手起家的邱友春厲害多了。


    “……既然你們不聽我的,那趕緊走吧,以後都去跟說閑話的玩去吧!別再拉著我了!”張福子辯無可辯,隻能是發起了小孩脾氣,再不肯跟著老姐妹服軟的,徑直往自家小院走。


    “福子啊,我是真心為你好才多說這一句的,你也這個歲數了,可別老糊塗,那邱紅邪性,離遠些吧,小心她把你家啊也帶衰了!”


    “嗙”地一聲傳來,是老人把院裏一年到頭幾乎都不會關上的大鐵門給強行甩上了。


    外頭兩個老人麵麵相覷,互相歎口氣,哀歎著老姐妹不識好人心走了。


    一牆之隔的院子裏,邱紅這才鬆開了手。


    邱諾疑惑地看向親媽。


    剛剛小孩聽到張福子的聲音,就準備大聲喊“太太”打招唿,被邱紅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嘴。


    “太太跟人說話呢,肯定顧不上跟我們打招唿啦,我們晚點再去找太太,逗她開心,好不好?”邱紅哄完兒子又哄女兒,捏了捏邱悅氣鼓鼓的小臉蛋,“行咯,太太還是向著我們的,對不對?”


    至於其他人的話,就都當是屁吧。


    邱悅點點頭,又道:“媽媽,我們再做一些叉燒肉吧,太太和弟弟都喜歡吃那個!”


    甜甜軟軟的叉燒肉,很適合牙齒不行了的老太太以及嗜甜的小孩。


    “好!”


    邱紅答應了下來,接著讓倆孩子乖乖在家裏玩,自己挑著扁擔去了地裏,也沒驚動老人。


    結果鬧心事還跟到了地頭。


    昨天剛掐了菜心,今天邱紅和薛曉蘭原本的計劃是收割地裏最後一批萵筍,量不多,也就兩扁擔的事情,沒想到的是,薛曉蘭那個一年到頭隻在過年期間迴來一趟當大爺的丈夫,邱建明,也難得跟著媳婦到了地頭。


    但他倒不是為了幫忙,而是為了讓本來合作得好好的兩個人拆夥。


    邱建明不愧是當年被叫外號邱潘安的,即使年紀已近四十,整張臉仍然俊逸不凡,穿著幹淨又顯斯文的小西裝,身材高大挺拔,光看外形的話,讓人輕易就能生出好感。


    隻是他一張嘴,邱紅就無語了。


    “邱紅啊,你家的活要是幹不完,你隨便勾搭個大老爺們幫你幹不就行啦,怎麽偏偏要拉著曉蘭呢?這可不太厚道了哈。”


    “你瞎說什麽呢!”薛曉蘭對著丈夫瞠目結舌,氣得發抖,“我跟你說了多少迴了,邱紅不是這樣的人,她幫我了很多!你就歇了那個心思吧,我就愛跟邱紅搭夥,你二哥一家我早就受夠了!”


    邱建明皺皺眉:“曉蘭,做人可不能忘恩負義,以前二哥二嫂,還有爸媽,幫了你多少?你現在嫌棄他們了?”


    “幫我?我……”薛曉蘭頭一次痛恨自己的包子性格,急得差點哭出來,瞥了眼旁邊有些不知所措的邱紅,猛地生出一股勁頭,說話順溜了起來,“什麽叫幫我?他們幫的是我嗎?他們幫的是你,明明是你說什麽也不肯留在家裏養孩子,偏要出去!而且我幫他們的,難道就少嗎?”


    邱建明不滿地看過去一眼:“我不是每個月都有寄錢給你們嗎?”


    “……既然你提到錢的事,要不要我們算算賬,看看到底你寄來的那些錢,夠不夠我們母子倆的花銷,到底是我掙得多,還是你給的多!”薛曉蘭氣不打一處來,她又素來不是那種性格厲害的,即使生氣說話也是細聲細氣的,絲毫沒有威懾力。


    邱建明果然沒把她的話當迴事,理直氣壯道:“行啦!別說那些七七八八的了,我告訴你,人得分親疏,她邱紅是個外嫁女迴來的,跟咱們家有什麽關係啊?我二哥可是正經的親哥,你以後就跟著我二哥二嫂一起幹活,別整那些妖精事怪的。”


    邱建明說完就要去拉薛曉蘭迴家,不讓她繼續幫忙了,今天這塊田是邱紅家的。


    薛曉蘭自然不肯,一把甩開丈夫的手,忍不住吼了出來:“你到底要我說幾次,你二哥二嫂隻會欺負我們母子倆,我不是再跟他們搭夥的!”


    不止是邱建明的二哥家向來分配不均和喜歡占便宜,薛曉蘭跟邱紅合作了一年,除了配合上默契十足,身心更是得到了極大的放鬆,也因此她才有勇氣這樣反抗丈夫一家的算盤。


    邱建明被推了個趔趄,也生氣了:“你有沒有腦子,她邱紅是個喪門星,怎麽,你想被她克上晦氣,變得跟她那些男人一樣倒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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