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後,裝著糯米的陶罐子已經發出了濃鬱的酒香氣,小邱諾格外喜歡聞這個味道,有好幾次都巴巴地蹲在陶罐前,閉著眼睛抽著小鼻子嗅聞著,還挺愜意。


    邱紅挑的下午,取了一大碗米酒糟加水煮開,再加進去幾個荷包蛋、本地的紅糖一塊煮沸,熱熱地盛出來,就著三十一二的高溫,酒氣拂在臉上,濃濃的、帶著醉香的濕潤熱氣洶湧而來,叫人沉醉其中。


    喝這個,哪怕是個急性子也能磨成慢性子,這正經要慢慢吹涼些才能入口。


    但隻要一口,當那甜米酒經過口腔進入胃裏,全身的毛孔和細胞仿佛都有了生命,從心底冒出來的火熱跟高溫形成聯動,又有甜美的微醺醉意,比蒸桑拿的滋味更美妙百倍!


    李豔情不自禁地哼了個小曲調,她真是愛極這個甜米酒了,平時她是滴酒不沾的,但遇到甜米酒,那必須得來個兩大碗才行。


    王睿智和於小桃也都說好喝,王睿智更偏愛直接從陶罐舀上來的清米酒液,那更醇厚,酒精度更高。而加了荷包蛋和紅糖後的甜米酒,更像是甜滋滋的糖水,就連小邱諾也分得了一小碗。


    薛曉蘭和邱明澤這還是頭一次嚐到邱紅釀的甜米酒,頗為欣喜。薛曉蘭當即愛上了,準備後頭也讓邱紅幫著弄一罐子,這玩意夏天喝,帶著熏醉的汗意會很上頭,到了冬天應該是會讓整個身體都暖起來的好東西吧?


    “對,冬天喝它暖唿唿的,也好。”邱紅笑著應道。


    薛曉蘭點點頭,心裏暗暗記下,又有些奇怪地問道:“怎麽沒喊福子嬸和……?”


    李豔不由失笑,她隻來了這麽三四天的功夫,竟也沒覺得這問題有毛病。實在是兩家來往太多了,以至於張福子和榮正不在,大家都生出疑惑來了。


    “福子小奶這個點怕是在午睡,我就沒叫。”邱紅答道。而榮正,大概率在養豬廠,她想的是到了晚上再問問福子小奶,要喜歡的話就給老人拿一碗。


    “太太!”邱諾突然喊了一聲,蹬蹬蹬地捧著碗搖搖晃晃地奔院門口去。


    再一看,那院門外有些不好意思的一老一大可不就是張福子和榮正?


    邱紅:“……”


    邱明澤坐在最外圍,不看門外,倒是連忙起身幫小孩拿住了那碗,小孩還拿不太穩當,最重要的是碗正經有些燙,他怕小孩再拿一會就得摔地上。


    邱諾被奪了碗,有些反應不過來,仰起頭來看了幾眼邱明澤,頭越仰越後……


    “誒諾諾!!!”


    眾人驚唿一聲,沒等邱明澤放下碗,王睿智起身一個箭步,搶先拎住了邱諾的t恤,好歹沒讓人向後摔倒。被拎住的小孩還有些暈乎乎呢,臉蛋紅紅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張福子和榮正也等不了邱紅開口請了,急忙破門而入,確認小孩沒事才放心。


    “小奶,剛還在說呢,我以為您這時候在午睡……”邱紅好似被發現了吃獨食一般的尷尬,急急地解釋了一句,又立刻去廚房給盛了兩大碗甜米酒出來。


    張福子也解釋:“我今天起得遲,就撐著沒睡午覺,哈哈哈……”


    甜米酒那味道真香啊,又飄得遠,她在院子裏聞到了,跟榮正一說,都被勾出了饞蟲。


    這才“上門討”來了。


    “那您也嚐嚐我釀的米酒,看看味道對不對。”邱紅連忙道。


    張福子喝了一口,樂得笑容都大了許多,誇讚這味道在全村都排得上第一,誰家哪怕一樣的步驟份量釀出來也沒有這樣好喝的。


    薛曉蘭很認可,她雖然自己不會做,但也吃過不少迴別人家弄的,沒有邱紅釀出來的那種奇特的“醇香”氣,順著又誇道:“小紅弄的那個泡菜壇子也好,都幾個月了,還不斷往裏放新的呢,到現在味道還沒壞,特別酸。”


    “小紅的手,正經傳到了她媽了,當年方翠弄這些就特在行,倒是友達不行,哈哈哈,友達那手沾了泡菜壇子就生花了!”張福子樂嗬嗬道。


    生了花,就是壇子裏進了細菌啥的,在上麵漂浮起一層浮沫,酸水不能再繼續使用,得倒掉重新治。


    邱紅聽了這話立即笑了出來,還真是這樣,從她小時候起,她爸就被禁止觸碰泡菜壇子,要拿來做菜的時候呢,必須得是她媽或者她負責掏出來。


    大家說起這個現象來,紛紛舉例,竟也不少人都是這樣的“生花體質”,但這方麵也沒有人研究過原因,總之是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的,真要說什麽科學道理,似乎隻能往各人的汗腺成分上靠?


    榮正對著這話題插不上話,老老實實地在那喝了兩碗甜米酒,越喝額頭臉頰脖子上都淌出細密的汗珠來,邱悅很貼心地給“榮老師”遞了把扇子,她家沒有電風扇,主要降溫工具就是簡樸但好用的大蒲扇子。


    榮正道了謝接過來,笑了笑,這把扇子大約是小姑娘自己的,上頭還有兩個可愛的小貼紙。剛扇了沒兩下,邱諾突然挪著小板凳坐到了他的邊上,榮正初時還以為小孩是蹭涼風來的,也不以為意,將扇子往孩子的方向挪了挪,沒一會,右邊小腿忽地整個都被抱住了,低頭一看,不禁啞然失笑,小孩靠著他睡著了,兩麵酡紅,眼睛閉緊了,嘴巴微微嘟著,有個淺淺的笑容。


    這情形,必定不是什麽正常午睡了,估計是喝了甜米酒,給這個小不點一下醉倒了。


    邱紅哭笑不得地過去看了看,是真睡安穩了,隻能把孩子給抱去了他這幾天專屬的搖籃床上。眾人臉上也都是隱藏不住的笑意,不出意外的話,這件事隻怕往後每次喝甜米酒都得拿出來說一說了。


    張福子和榮正蹭完“下午酒”正要迴家,邱紅又讓兩人喜歡的話,明天下午照舊過來喝甜米酒。她釀了一罐子五斤糯米,能吃上好幾迴呢。


    張福子正喜滋滋的應下了,院門口又來了個客人,是拎著滿滿一籃綠皮梨的邱子衿。那綠皮梨是她外婆家種的,一家人剛迴外婆家幫忙打了幾天穀子,帶了不少梨子迴來,小姑娘格外念好,專程跟親媽討了一籃子送過來。


    都親自送來了,邱紅也沒推辭,大方道謝接下了這禮,鍋裏正好還剩下一碗甜米酒,連忙盛出來讓她喝。


    到底來往不多,邱子衿很不好意思,送了梨就想走,張福子等人連忙拉住,話趕話地讓她坐下歇一歇,嚐嚐米酒。


    邱子衿推辭不掉,隻好接了,喝了一口眼睛一亮:“好好喝啊!”


    “好喝就行。”邱紅聽了這話放心了,跟小姑娘閑話幾句,等她喝完了,又麻利地進廚房找了個大海碗,去罐子裏掏了滿滿一大碗的米酒,讓她帶迴家去,一家人都一起嚐嚐。


    這迴小姑娘沒拒絕,接住了大碗認真道謝,說她爸最愛甜米酒,但是何青青平時太忙,一年做不了幾迴,這碗米酒帶迴去,全家人肯定都開心。


    “好,喜歡就好。”邱紅聽了也開心。


    榮正在一旁見了,忽地也道:“還有多的嗎?”


    黃天華等人估計也愛這一口。


    “有,我……”邱紅瞬間反應過來,這是榮正提醒她趁機還還人情。


    榮正點頭:“你盛出來給我,我給他們送過去,讓他們自己煮了當宵夜。”


    “好!”邱紅答應著又去挖了一海碗,這迴考慮到他們廚房那未必有紅糖雞蛋那些,還一一切、配好了,放在小籃子裏讓榮正帶過去。


    甜米酒喝了兩三迴後,兩家的秧田全部插完了,李豔帶著兒子兒媳也在籠口村紮紮實實地住了一個禮拜,這下準備功成身退了。邱紅極其不舍,又再三央求著多住一天,李豔有些奇怪,到底見邱紅真心留人,就答應了多住一晚。


    好麽,邱紅轉手就稱出來幾十斤糯米,一下全都給泡上了!


    李豔傻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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