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七嫂自那一晚被徹徹底底地滅了氣焰,隻每天和丈夫不辭辛勞地上醫院照顧邱建斌,家裏兒子那麽多,卻也沒一個肯搭把手的。


    大約一周後,邱建斌總算能下地了,當即被帶進了拘留所看押,等待程序審判。


    田七嫂那頭對此無計可施,她不敢再到邱紅家門口鬧,更不敢到張福子家鬧,隻敢偷偷嚼舌根,說邱紅下賤,勾搭上了榮正,才引得榮正把邱建斌打了個半死。不少人是聽見了這舌根的,隻是到底忌憚榮正,並不怎麽敢傳,於是除了小賣部那說閑話的角落,其他地方倒還是太平的。


    不過另一個原因,是因為比起榮正和邱紅,邱大聰和邱紅更令村裏人津津樂道。


    原因在於邱大聰快三十了終於叛逆了一迴,違背了他媽的意思,親自拎著一大袋精心從藥鋪花大價錢買來的補品和幾袋子水果點心,去了邱紅家裏探望,還強行將東西留下了。


    邱紅一個頭兩個大,隻得又拜托了張福子這個長輩,幫忙把那些東西都給退迴去,她實在是無福消受。


    張福子見邱紅態度堅決,自然也沒拒絕,把這完璧歸趙的差事接了下來。


    隻是在她將東西送迴去的時候……


    袋子好巧不巧地被一株路邊的蒼耳子紮破了,裝在最底下的紅包裏的一遝錢“嘩嘩”地掉了出來。由於事故發生地點是在村裏的小路上,不少人都見著了,流言一時也就更加洶湧了。


    雖然是邱大聰主動送的禮和錢,但在大家的眼裏,把這麽幾個男人都耍得團團轉的女人,正是邱紅,一時紅顏禍水的論調又被提了起來。偏偏這時的邱大聰像是鐵了心要為自己的愛情抗爭到底,凡是在小賣部提到這個或是議論邱紅的,一律不招待,前前後後和不少人都吵了架,一時生意也差了許多。


    邱大聰的母親一看這樣下去不行,又親自去找張福子做中間人,幫忙調停。


    當然,她對於兒子想跟邱紅結婚仍然堅定地持反對意見——


    “福子嬸,你知道我的,自打孩子得了那個病,全家誰不是有什麽好的都先緊著他?不說他兩個哥哥,就連他妹妹都知道心疼他!隻盼著他身體好好的,你說我們都這樣了,他怎麽就不體諒下我們的苦心呢?前前後後找了好幾個算命的,都說邱紅的命太硬……這,這能怪我反對嗎?”


    “……”張福子忍了忍,沒忍住,“要照這樣說的話,大聰的命……也不軟乎。”


    邱大聰的母親啞口無言,知道老太太是不待見自己這麽說了,麻溜地轉移了話題:“再一個,邱紅現在不是歸宗了嗎?我家大聰可不能倒插門啊!他還一次婚都沒結過!而且我還聽人說,邱紅那身體不是個能生的,現在年紀又大了起來,誰知道後頭——”


    “行啦!你先坐著喝口水,我去跟他們倆談一談。”張福子喝止,片刻後又緩了緩語氣,“我給你交個底,邱紅也沒有要跟你們家大聰過的意思,你放一百個心吧。”


    老太太自己是土生土長的,知道農村人對生孩子的執念,是要掙人力,拚口飯吃,也知道相媳婦格外看重這些,但是她到這個歲數了,實在看多了各種慘事,也實在聽不得這樣的話了,仿佛娶的不是媳婦,而是一個肚子。


    張福子把邱大聰和邱紅拉進了家裏二樓特意布置過的一個待客廳,因為邱友春每迴迴老家也要招待不少人,在最初建造這幢房子的時候就考慮到了這個需求。


    緊接著,老太太從口袋裏掏出了兩團又白又蓬鬆的棉花,調皮地笑了笑,塞到了耳朵裏:“好了,現在我是個聾老太婆了,你們說什麽我都聽不見了。”


    邱紅噗呲笑了出來,老太太真是可愛。


    邱大聰嘴角往上揚了揚又迅速往下撇了,露出個忐忑不安、欲哭無淚的表情。


    張福子想了想又坐遠了些。


    要按照尋常,她會主動離開這個房間,讓他們自在說話。但是隱隱約約的,她又有些不放心讓邱紅一個人和個男人待在一起,畢竟才出了邱建斌的事情,所以仍坐在一旁。


    邱紅選擇了開門見山:“大聰哥,我們之間真的毫無可能,我對你,隻有從小一起長大的正常範疇內的情分,絕沒有半分男女之情。再者,我們之間真的不合適。”


    “……”邱大聰沉默了許久,反問道,“是因為我的腿嗎?”


    邱紅詫異地望了過去,頓了頓剛準備開口,邱大聰又搶先答道:“對不起,我知道你不會。其實我就是,因為你不會介意我的腿,才會那麽喜歡你……剛剛那個問題,也不是我真心想問的,屬於不由自主……身體殘缺的人,總會不由自主地問出這種問題。”


    邱紅不知道該怎麽接話。


    好在邱大聰似乎也不用她接話,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從患上小兒麻痹後,他的世界就有一半變成了灰色。小孩子天真又殘忍,他們會跟他玩,也會嫌棄他跑不快,遇到脾氣差的,自然還會欺負他。這種情況下,村裏那個最漂亮也最善良,願意陪他慢慢走路,不會嘲笑他,叫他外號“鴨子”,完全把他當做正常人的女孩,他怎麽能夠不喜歡呢?


    當年邱紅相親的消息傳出時,他甚至絕食了兩天希望父母答應讓他去提一提親,可惜最終也沒成功,他的母親十分懼怕邱紅克親的名聲影響到他。


    後來邱紅嫁了人,他也慢慢地把小賣部做了起來,可他的心還係在邱紅身上,又有跛腳的毛病,也就一直沒有成家。


    邱紅:“……”


    “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但是現在,或者我可以……可以照顧你,包括你的孩子。”隻要你給我機會。邱大聰露出了一個殷切至極的眼神。


    邱紅愣了愣,沒忍住露出了一個嘲諷的笑容,這可真是……該怎麽說呢?


    她現在……也是昨日黃花了。


    邱紅道:“現在我不過是死過丈夫的寡婦,還帶著兩個孩子,條件比起從前差了無數倍,所以,不再是‘你配不上我’,而是‘我高攀你’了,對嗎?”


    “……”邱大聰啞口無言,他確實想成為拯救者。


    邱紅點點頭,果然是一時頭腦發熱誕生的英雄情節。


    但是這些聽聽就好,一旦和真實世界接軌,就會魂飛魄散,害人害己。生活,從來不是一瞬間的事,它是無數個瑣碎的集合,而瑣碎,成就不了英雄,更多是成就歇斯底裏。


    邱大聰,從頭到尾,隻考慮到了自己。這甚至不是愛,隻是一種渴望補償自己的心理,彌補當年他的求而不得。萬幸她想得明白,不然她怎麽死的都不知道,邱紅也並不失望,至少邱大聰沒有惡意,這點她還是確定的。


    斟酌了一番,邱紅開口道:“你這麽想其實也沒錯,你的確條件不錯的,性格好,也勤快,最重要的是會賺錢,”


    “如果你願意,我可以去找大坤爺,讓他幫忙主持修改族譜!”邱大聰急切地插話,“如果我們結婚,你和孩子直接住進我的新房子,想種田可以種我家裏的田,不想種,可以跟我一起經營小賣店,我還考慮去鎮上開個門麵,到時候我們——”


    邱紅實在沒忍住,飛速打斷道:“我不願意!”


    片刻後重申道:“我不願意!我剛才的意思是,你的確值得很好的女人,但沒有‘我願意成為這個女人’的意思。”


    “……”邱大聰徹底焉了。


    邱紅笑了笑:“我不會放棄歸宗女的身份,還有現在的田地的。當然,這也不是要你入贅的意思,我們真的不可能。希望你盡快調整好自己,接受你媽的相親安排吧。以後也請不要再給我送任何東西了,不然,福子小奶都該嫌我煩了。”


    “……好。”邱大聰最終點了頭。


    邱紅鬆了口氣。


    “小紅,你還記得我們小時候玩鬥雞嗎?”邱大聰忽然又道。


    這裏的鬥雞,不是那個真的鬥雞,而是農村小孩冬天很愛玩的遊戲,一腳站立,一腳拿手掰到膝蓋成為小三角,兩兩互相碰撞,誰的腳先落地就算輸,這遊戲能迅速讓身上暖和起來,在小學中學,大江南北,冬天凍瘡橫生的年代都非常受歡迎。


    邱大聰從沒有在這個遊戲裏贏過,或者,他基本沒有真正參與過這個遊戲,他沒有辦法保持平衡,他做不到在正常人眼裏無比簡單的動作,他參與的時候是兩隻腳都站在地上的,即便如此……


    輸的人,也從來都是他。


    邱紅想了想道:“你家已經用上電暖器了吧?”在這個大多數村裏人家還是用烤火盆的年代。


    “啊?嗯……用上了。”邱大聰的傷感被打斷了,但也沒明白話題怎麽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轉折就到了這。


    邱紅認真建議道:“所以別再想鬥雞了,你現在也不需要這個遊戲取暖了。和別人比賺錢唄,這才是你的優勢。那就這樣,我得趕緊迴家了,地裏還有不少事要忙活呢。”


    “……哦。”


    邱紅笑著又跟張福子打了聲招唿,示意老太太趕緊把耳朵裏的棉花取出來,徑直下了樓。


    到院子裏一看,有些驚訝,她兒子小小一隻正坐在榮正那輛電三輪上呢,小手摸摸這摸摸那的,小臉上笑得正歡,車主人也站在一旁虛張著手,明顯是個保護的姿態。


    她兒子不怕榮正了?邱紅笑了笑,又跟榮正道了謝,這才把兒子一把抱起準備迴家。


    邱諾趴在媽媽身上,這迴沒有當“縮頭烏龜”,而是大大方方地朝著榮正揮了揮手,拜拜~


    榮正有些意外,笑了笑,也跟著揮了揮手。


    邱大聰的事情解決之後,邱紅原本以為自己會迎來風平浪靜的日子,卻萬萬沒想到,波瀾再起,邱嘉春不知道抽了什麽瘋,正式地找了個媒婆向她提了親,還表示自己願意入贅,定了個在農村看來是天價的彩禮——一萬塊。


    一時小賣部和田埂小道上,就沒有人不說這件事的。


    邱紅:“……”


    她真的隻想好好種田養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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