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鈞曾在朱綠華那裏聽到過桃三娘的根底,知曉此人是娼門長老,專害好人家女兒下水做皮|肉生意,因此還起了除害之念。隻是那時見沐王府的人馬追殺得正兇,想來此女難道報應,於是也就沒有真個出手。


    此在重又在林中碰頭,直令他忍不住感歎:“沒想到此女竟在那場追殺中活了下來,更還和朱綠華卯了上。人道是禍害遺千年,怕不真有著幾分道理?”心中想著,一手便已搭在了腰間木劍上,另一手卻在背後扣著“鬼神斬仙劍丸”,擬要暗算對麵懂得道法之人。


    桃三娘既在燕赤霞手中吃了虧,自然知曉虯髯道士有道術在身,故而請來報仇幫手也非尋常之輩。


    她本就是江湖中討生計的人物,平素多在各地走動,趕上這兩年有道之士紛紛趁亂出世,倒有緣法勾|搭上了一位的左道煉氣士。


    這煉氣士姓“周”,名“舉”,號作“三臂仙童”。因是所修功法需以未破貞的身處子為鼎爐,他與桃三娘一拍即合,彼此倚為助力,相處得十分得宜。


    桃三娘此來浙江,就是為了給史鬧海送去姑娘使喚。臨到地頭時遇上朱綠華,她卻想起當初在滇南結下的一點舊怨,於是便倚仗著這兩年新學到本事打了上去。不料將得手時,半路卻殺出個燕赤霞來,若非有著不錯的水性,潛到東錢湖底躲避了開,想已丟了性命。


    逃得升天後,此女怨恨難平,當即去了三臂仙童周舉的洞府,草草換過一身裝束之,便帶著靠山趕來報仇。


    此際遇到燕赤霞,桃三娘歡喜非常,心道是:“天不負我,卻將這惡道堵了住,沒有白走一趟。”一邊又將靠山的胳膊拉進雙|峰之間擠壓著,哭訴道:“周郎,我窮搜福建三府八縣,才找到幾個合用的女兒家,眼看就要帶迴你的洞府,卻被這惡道壞了事,更險些被他和姘|頭害了性命。你若不將他扒皮拆骨,我斷咽不下這口惡氣。”


    “三娘莫急,你便不說,我也不會饒了他。”


    周舉生著一張白淨的娃娃臉,因是有修行在身,也看不出確切年紀。隻是他並未真個長著三隻手;之所以號作“三臂仙童”的稱號,卻是誇胯下“那話”壯碩靈巧,直如多生了一隻手。


    此人也不知禍害了多少女子,一身法力很是渾厚,狠話出口,背後便掀起一股氣浪,將自家高高托舉了起來。


    隨同周舉而來的,還有他的一個好友,乃是天門山煉氣士“少陽子”,這一位亦自修煉有道術在身,所走的路子與三臂仙童相類。因是洞府臨近,倒方便了這二人同惡相濟,平素常聚在一起置宴宣|淫。


    桃三娘亦知少陽子道術厲害,為保萬無一失,這時便要激他一同出手對敵。


    隻是燕赤霞脾氣火爆,卻不容她恁多廢話,眼見周舉騰空,便即捉起腰間佩劍。接著抖手一甩,青龍竹製成的劍鞘寸寸散碎了開,口中念動真言道:“辟邪渡厄,咒甲青龍!”


    就聽“嗡”一聲響,仿若蝗群過境,寸斷的青龍竹紛紛投往燕赤霞身上,轉眼化作一身竹甲。他旋也不顧兩個仙門修士在側,先就手持龍泉劍向桃三娘刺去,邊喝道:“無恥賤婦自來投死!”


    桃三娘遭劍光一照,身子立時一僵,想要躲避都使不出力氣來。她這時才知先前遭遇燕赤霞時,對方並未展露真正手段,一時驚駭欲絕。


    “休傷你家三娘!”


    危急關頭,周舉開聲叫嚷,推出送出一道氣箭,直向燕赤霞背心落去,卻是打著圍魏救趙的主意。


    那少陽子看出不妥,出言道:“瞧他身著甲衣,莫要中入算計。”同時一拍腰囊,飛出一道烏光,恰恰撞在了燕赤霞的劍尖上,一舉將劍身蕩開。


    與此同時,氣箭也落在了燕赤霞的背上,卻見竹甲上的經文化作精光流轉,須臾結成一條青龍,隻一擺尾便將氣箭抽散了開。


    周舉麵皮一抽,心中著惱:“好個甲衣!若非少陽子出手及時,我今日可就丟了麵皮!”發狠曲出一樣事物,猛地向下砸去。


    蘇鈞以神魂觀照萬物,不但看清這生著娃娃臉的道士打出的一枚紅丸,更還感應到此物蘊含著血腥穢臭。因知穢毒能汙仙家法器,他怕燕赤霞大意之下吃了悶虧,當下運轉擒拿印,一團心念頓即離體出竅,裹夾天地元氣化作一隻丈許大手,一舉將那紅丸撈在了住。


    “找死!”周舉怒罵一聲,一邊捏個訣,“爆!”


    紅丸應言爆開,聲響宛若雷霆不但震碎了蘇鈞的心念,更還化作一團不斷膨脹的穢霧,散去四麵八方。


    因是離得近,穢霧最先落往燕赤霞的身上,甫遇竹甲寶光,便如水火相觸一般“嗞嗞”作響;旋又沾染到林中草木,頓使萎靡枯黃。


    燕赤霞見得厲害,心中慶幸道:“虧是蘇老弟出手!換我對上此物,怕會被這穢氣汙了寶劍靈性。”分神窺得蘇鈞似無大礙,此刻正引著那娃娃臉的妖道人往遠處跑去,他也真正發了狠,撒手將龍泉劍拋出,又並指從竹甲中引出一道精光,化作一條青龍灌入劍中,一邊念道:“蕩魔神劍,最勝飛龍!”


    那少陽子因也忌憚穢霧加身,這時正使動一個金光大球護持自身與桃三娘。不料燕赤霞的龍泉劍得一條青龍加持之後,真如活轉了過來,劍化飛龍一曲一彈,來勢加倍迅疾。


    匆忙間,他隻有催動法力去加持光球正麵抵抗。誰知勢洶洶的飛劍居然靈動非凡,蜻蜓般地扭轉了衝勢,轉循著光球曲麵繞去了後方法力薄弱處,劍上力道旋即爆發,頓時這防護如幻影般破滅了去。


    與此同時,少陽子腰間所佩的一顆鏤空玉球碎裂了開,直令他心痛罵道:“妖道毀我法器,必不與你幹休!”不耐煩桃三娘礙手礙腳,一掌將其送出三十丈外的一叢矮樹之中,旋即招來不知潛藏何處的烏光,化作一麵長有四尺的黑幡落在手中,以幡麵險險卷住了紮向胸口龍泉飛劍。


    燕赤霞嘿然笑道:“我的寶劍豈是好捉?”隨即就以飛劍牽扯住對方法力,自家卻高高躍起,叱道:“玄門正法,咒甲飛符!”就見他雙掌接連推出,身上青竹甲頁應勢化作道道火光射出,破空聲響尤為刺耳,直如已將虛空撕裂。


    少陽子見勢不妙,忙地揮舞黑幡將龍泉飛劍甩出。分出法力之後,便將幡麵抖得鐵幕一筆直,用以阻擋破空而來的竹甲飛符。


    砰砰砰砰砰……一連十幾道飛符撞在幡上炸響,掀起的氣浪直將方圓十丈內的草木盡數摧折。


    少陽子的黑幡隻堅持了片刻就被炸穿一個窟窿。氣機牽連之下,直令他法力不複平穩,又吃一道飛符炸在肩上,頓時毀去一條臂膀。


    既已身受重創,少陽子便知已沒了再拚下去的本錢,當下不再執念逞強,忍著痛楚揮動黑幡,化作一道黑風往遠處遁去。


    燕赤霞收了飛劍落地,正要拔腿追趕,卻聽北方傳來一聲龍吟,腳步立時一頓,“我與綠華惹出的事由,卻將聶老弟也卷了進來。眼下他與那娃娃臉交手,也不知有無兇險,倒不好為了追殺眼前妖道,將他拋落一邊。”


    於是任由黑風卷起桃三娘遠去,冷哼一聲,伸手道:“收!”但見身上竹甲與射出的飛符,俱都重歸掌中,結作一卷書簡。旋就被他揚手一甩,嘩啦啦地懸空展開,將身躍到上麵,出言催道:“走走走走走!快快快快快!”


    這青龍竹所化的書簡經他催動,迅疾仿若飛舟,倏地破空而去,卷起的狂風直將沿途樹木壓得紛紛低頭。


    以這般快法,不過幾個唿吸的工夫,燕赤霞便已趕到了蘇鈞與三臂仙童的爭鬥之處,卻是一片河水跌縮後留下的灘塗所在。


    見得燕赤霞身影,正憑雄渾法力與蘇鈞所觀想出的護法天龍相持著周舉頓時又驚又怒,嘶聲喊道:“好妖道!你將少陽道友與三娘怎樣了?”


    燕赤霞落到地也不答話,青龍寶劍當胸一豎,懸於頭頂的書簡頓又裂開,一根根竹片化作木劍團團旋轉,隻待他施法指使,便要攢射而出。


    “燕兄慢來,”蘇鈞這時從一顆樹後轉出,“我以這人磨練道術,鬥得正盡興。你不是想知我那丸神劍妙用?便在一旁掠陣就好。”


    燕赤霞聞言,稍作猶豫便收起了道術,頭頂百十把竹劍重又化作劍鞘,被他一把撈在手中,隨即收劍後退。


    身邊有人掠陣,蘇鈞也放開了手腳,心念一動,天龍迴轉附在身外,轉又看向心神不定的三臂仙童,“此人一身法力委實渾厚,論修為已臻至合煞境界,橫比勝我一籌。隻是他的法力有欠精純,每每運轉僵硬;道術也隻以穢毒為用,並無絕妙神通。憑我一身所學,要勝他雖說不易,可自保卻並不難。不過我若動用九陰白骨錘,又或鬼神斬仙劍丸的話,勝負……”


    他心念正轉著,就見周舉從袖中取出一隻陶壺,以雙手舉過頭頂,跪請道:“弟子周舉,今遭兩個妖道聯手發難,煩請祖師現身除魔。”祈告完後,陶壺一陣急顫,便有一道青煙從從壺嘴裏竄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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