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越,郢都。


    吳府。


    褚颺前來郢都已有半月有餘,這也是羅仕最後的耐心,這半月以來,褚颺時常與吳瑕談話,有時候甚至一整天二人都是一起在談論事情。


    羅仕安排在褚颺身邊的人,每日與羅仕匯報褚颺都在勸說吳瑕。


    隻是褚颺與吳瑕談論的話每每都很隱晦,就算聽到什麽也都是有關於規勸吳瑕之類的話。


    更多的,羅仕的人也無法窺探。


    這日,羅仕失去最後的耐心,把褚颺叫出了吳府。


    與吳府相隔不遠客棧雅間中,氣氛有些冷凝。


    羅仕略顯不耐煩的說著:“褚大人,來這郢都也有半月之久了,那吳瑕還是沒有歸順的意思?”


    “羅公公,本官不是還在勸說中嗎?”褚颺淡聲迴應著,握著茶盞的手微微用力:“你也知道,皇上這些年的意思那麽明顯,吳家隻想待在這郢都,要是本官前來這半月就把人給說動了,是不是證明吳家根本就不把皇上放在眼裏?”


    羅仕一聽,眸色更冷:“褚大人狡辯的理由還真是稀奇。”


    “羅公公是怎麽覺得本官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規勸吳瑕的?”褚颺的嘴角帶著淺笑,意味深長的盯著羅仕:“皇上這些年都是做著無用之功,現在不過半月的時間,羅公公就等不及了。”


    言外之意便是皇上都能等這麽多年,倒是羅公公你,半個月就想要吳瑕真真切切的歸順皇上,是不是太異想天開了?


    羅仕當然也聽出了褚颺的弦外音,他冷笑了一聲:“褚大人,你不用在老奴麵前嚼文嚼字,皇上可沒有多餘的時間等你在這郢都與吳瑕周旋,想想褚夫人和柳家滿門,褚大人還是盡快的好。”


    “畢竟歸順與否,這個能問清楚的。”羅仕好似失去了最後的耐心。


    褚颺聞言,鬆開握著茶盞的手,靠在椅背上,就這樣散漫的盯著羅仕,他突然岔開了話題。


    “羅公公,昨夜我做了一個夢。”


    羅仕皺眉,倒是沒有想到褚颺會說出這樣的話:“褚大人做什麽夢與老奴有什麽關係?”


    “怎麽會沒有關係?”褚颺盯著羅仕噙著淺淡的弧度:“本官夢到了皇後娘娘。”


    果然,羅仕在聽到‘皇後娘娘’的時候,臉上的神情僵了一下。


    羅仕似乎是怕褚颺看出什麽來,帶著解釋的語氣:“真是好久沒有人提起皇後娘娘了,皇上因著太想念皇後,宮中都不能提起,這乍然一聽,竟有些驚愣。”


    褚颺直接忽視了羅仕欲蓋彌彰的樣子,說:“這個夢真是有些奇怪。”


    “怎麽奇怪?”羅仕問。


    褚颺一瞬不瞬的盯著羅仕,說:“我竟夢到羅公公拿著白綾勒死了皇後娘娘。”


    哐當!


    羅仕剛剛端起的茶盞在褚颺話落之時猛地落地發出破碎的聲音。


    褚颺扯著笑,起身走至羅仕的身邊,問:“羅公公你沒事吧?不過是一個夢而已,嚇著了羅公公?”


    羅仕的眼神開始閃躲,說:“褚大人真是會說笑,奴才怎麽敢勒死皇後娘娘啊。”


    褚颺一眼就看出了羅仕的神態,重新迴到座位上後,慢條斯理的端起茶盞,抬眼看著額頭有些細汗的羅仕。


    他說:“本官猜羅公公也不敢這麽做,畢竟皇後娘娘與皇上的感情伉儷情深,隻是這個夢太真實了,昨夜本官醒來的時候,當真是有些後怕,就好像皇後娘娘當真是受了那些罪才死去的。”


    褚颺的語氣慢悠悠的,又帶著幾絲沉重:“醒來的時候就在想,皇後娘娘當真是那要死的,不知道怨氣重不重。”


    說完,最後還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羅仕朝著褚颺看了一眼,他並不覺得這是褚颺所夢到了什麽,而是覺得褚颺知道了些什麽。


    隻是當初做的那麽隱秘,褚颺怎麽可能會知道?


    “羅公公,你有沒有夢到過皇後娘娘?”褚颺又問道。


    幾乎是同時,羅仕就開口:“沒,老奴怎麽能夠夢到皇後娘娘呢?”


    褚颺淺淺的品了一口茶水,隨即放下茶盞,又說:“羅公公就不好奇我還夢到什麽了嗎?”


    羅仕緩緩抬眸,一瞬不瞬的盯著褚颺。


    “羅公公應該很好奇吧。”褚颺也不想遮掩他自己的目的,也幸好這裏不是帝京,這裏是郢都,想要對付羅仕,有的是法子。


    但他偏偏要用羅仕心裏最害怕的事情。


    褚颺看著羅仕那小心謹慎的眼神,輕嘖了一聲:“我夢到羅公公用白綾勒著皇後娘娘脖子的時候,皇後娘娘肚子中的孩子還沒有生出來。”


    羅仕噌的一下站起身來,死死的盯著褚颺,那句‘你到底知道什麽’硬是沒有說出口來。


    隻是冷冷的說道:“褚大人是得魔怔了嗎!?”


    褚颺見狀,懶散的靠在椅背上,打量著羅仕的神情,心裏冷笑著,麵上卻帶著淡笑:“羅公公,你這麽……”


    “褚大人。”羅仕的聲音冷下來:“吳家的事情希望你盡快,而不是我來催著你。”


    丟下這句話後,羅仕轉身就離開雅間中。


    褚颺的視線盯著那道被打開的房門,久久沒有迴神,直到房門處出現吳瑕的身影。


    吳瑕在羅仕剛剛所坐的位置坐了下來,看著神情凝重的褚颺,說:“這招能行嗎?”


    “羅仕這個人可是很精明的,想要徹底把他給忽悠住,隻有這個辦法,而且他應該開始猜測我知道些什麽了,我剛剛所說的那件事,羅仕也一定會迴報給元德帝,你安排人盯著他,隻要有給元德帝消息,立即攔截下來。”


    褚颺微微抬眼,與吳瑕對視:“隻有讓羅仕‘瘋了’,從帝京帶來那一萬精兵才能夠落入我的手中。”


    “行。”吳瑕知曉褚颺是個有主意的。


    “今晚就開始行動。”褚颺淡聲說著。


    ——


    羅仕所住的地方是郢都的驛站,驛站的後院。


    從客棧中離開後,羅仕就直接迴到了驛站中,腦海中一直想著的是褚颺剛剛所說的那些話。


    夜色來臨,羅仕把信箋寫好後,在信封上蓋上封泥後,起身走至房門處。


    “快馬加鞭把這密函送迴帝京。”羅仕說道。


    房門口站著的人接過羅仕手中的信封,說:“是!”


    羅仕見侍衛離開後,才把房門給關上,隻是心裏還是有些不得勁兒之處,就好像已經塵封好的記憶突然被人撕掉了一道口子,那些記憶大量湧入他的腦海中。


    趙楠姝蒼白的臉以及悲切的聲音以及那孩子被摔在地麵的樣子,全在羅仕的腦中縈繞著。


    有些事情一旦想起,就會忍不住往深處想。


    羅仕確信的是不可能有人知道中宮發生的事情,但是褚颺剛剛所說的那些話的確真的。


    難道這世上當真有托夢這種東西?


    難道趙皇後的怨氣還沒有散去?


    難道當初蒼氏所說的法子根本就壓不住趙皇後?


    越是這般想,羅仕的背脊發涼的厲害。


    待他重新坐在書案前的時候,一陣風猛的把窗戶給吹開,吱呀的聲音讓羅仕朝著窗戶看去。


    遊廊上掛著的燈籠剛剛還那麽明亮此刻卻昏暗了不少。


    羅仕神色凝重的起身,朝著窗戶走去。


    隻是剛剛走至窗戶邊時,一股冷風從窗戶灌入,雞皮疙瘩瞬間而起,正是羅仕要把窗戶關上的時候,他恍然抬眸卻見對麵的遊廊下站著一位頭戴鳳冠大紅鳳袍的女子。


    羅仕瞳孔猛地一縮,定睛一看時,對麵那遊廊下卻什麽都沒有,隻是灌入的冷風越發的寒意深深。


    他朝著周圍看了看,發現四下都無人的時候,便關上了窗戶。


    此刻羅仕後背已經滿是冷汗,重新坐在書案前的時候,腦海中又是趙皇後死前的樣子,以及中宮之中那些廝殺的場景。


    正是出神間,羅仕雙手緊握成拳搭在書案上,剛剛抬眼的時候,房門上透著陰影閃過剛剛遊廊下那抹身影,尤其是那鳳冠!


    羅仕噌的下起身大步朝著房門處走去。


    他猛地打開房門,大聲:“誰!是誰在裝神弄鬼!”


    話音落下,四下無聲。


    倒是另一邊月拱門處出現幾個驛站的小廝,看著羅仕站在房門前一副驚慌的樣子。


    “羅公公,發生什麽事情了?”為首的小廝走上前來關切的問道。


    羅仕朝著周圍看了看,眼睛中透著冷意:“你們有沒有發現什麽人?”


    “沒有啊,羅公公你說你喜歡安靜,就算是打掃的侍女們也是在公公你離開的後才來這院落的。”為首的小廝解釋道。


    羅仕緊盯著他:“真的什麽都沒有發現?”


    三五個小廝你看我我看你,然後皆是搖頭:“羅公公,真的什麽都沒有聽見,也沒有看見啊。”


    羅仕半信半疑的看向那幾個小廝,視線又朝著周圍看了一眼,說:“你們就守著這裏。”


    “是!”幾個小廝齊聲道。


    羅仕又重新走進了房中,關上房門後,就朝著裏間走去,時不時的還迴頭朝著房門處看去。


    隻是在剛剛走進裏間的時候,裏間的窗戶打開,窗柩處倒著一抹身影,看不太清,又不模糊,羅仕眼神一緊,直接朝著窗戶邊走去,他倒是想看看到底是誰在裝神弄鬼。


    剛走至窗戶邊,正打算朝著窗戶外伸出頭的時候,砰的一聲!窗戶直接關上。


    那戴著鳳冠的影子直接出現在窗戶上,隨著而來的是一隻嬰兒大小的手掌帶著血跡印在窗戶紙上,漸漸的越來越多。


    此刻的羅仕眼睛滿是驚恐之意,雙手隱隱顫抖,想要說什麽,隻感覺唇瓣在發顫卻怎麽都出不了聲。


    窗戶好像把那帶著血跡的小手掌給關在外麵了一般,卻又能看到那小手掌是在極力的想要掙破那張窗戶紙。


    羅仕這才迴神:“來人!來人!”


    房門被推開,幾個小廝衝進來,走至裏間處,看著羅仕瞳孔中滿是驚恐的樣子。


    問:“羅公公,怎麽了?”


    羅仕聲線微微顫栗:“血!血!”說話間一手先朝著窗戶指去,迴頭再次看向窗戶上時,哪裏有什麽帶著血跡的小手掌印?


    羅仕驚愣的站在原地。


    為首的小廝走至窗戶前,打開窗戶來來迴迴的檢查著,檢查並沒有血跡後,朝著羅仕看去:“羅公公,沒有什麽血跡啊,你剛剛是不是看花眼了。”


    羅仕急忙走上前,朝著窗戶裏裏外外看了一遍,的確是沒有什麽血跡,心裏更加發慌。


    褚颺說夢到了趙皇後,又說是他拿著白綾勒死的趙皇後,他能確定的是當初趙皇後的死是的確沒有人泄露出去,那麽就是說明褚颺是當真夢到了趙皇後。


    為何偏偏是這郢都?


    趙皇後死了這麽久,從來就沒有夢到過,更別說遇到這麽荒謬的事情!


    但他剛剛明明那麽真實又清晰的看到了啊!


    要說第一眼隻是看花了眼,那麽這一次二次看到的又是怎麽迴事?


    “你們剛剛在外麵沒有聽到什麽別的腳步聲?”羅仕問。


    幾人搖頭。


    羅仕朝著那幾人看了一眼:“今晚你們幾個就守在外間。”


    幾人麵麵相覷,說:“是。”


    “不準熄燈。”羅仕又道。


    “是。”


    羅仕見幾人走出裏間後,這才朝著床榻走去,鬼使神差的又朝著那窗戶看去,這次發現那窗戶並沒有什麽不妥之處。


    羅仕這才覺得有可能是剛剛自己看花眼了,或許是因為這段時間一直盯著褚颺與吳家的事情,加上今日褚颺又提起了趙皇後。


    這般想著,羅仕放心下來,褪下外袍後,直接躺在床上。


    子時末。


    羅仕舒睡之時,總感覺有什麽滴落在自己的臉上,他下意識的用手往臉上一抹,一股濃濃的血腥味衝入鼻息間。


    羅仕的腦子隻在片刻間從混沌到清醒,猛地驚坐而起!


    房中因著沒有熄滅燭火,昏黃的光線一眼就看出了手上摸到的是血跡!


    “來人!”羅仕的聲音變尖銳了不少。


    外間的幾個小廝聽著羅仕的聲音,都從睡夢中驚醒,待來到裏間的時候,就看到羅仕的一襲白色裏衣全是血跡。


    幾個小廝驚恐的看著羅仕。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鳳屠:長公主她A爆了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李爾爾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李爾爾並收藏鳳屠:長公主她A爆了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