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錚的神情越發凝重起來,盡管長公主對於他來說難以琢磨。


    但李珺所說的這些真的太過驚駭。


    “你是不是也覺得很奇怪?”李珺輕咳一聲,來掩飾自己不自然的神情:“這些話不像是公主對皇上說的,而像是一位妃子對皇上說的。”


    林錚收迴目光,繼續往前走著。


    李珺所說,當然也可以認為是蕭笙做的噩夢。


    噩夢本就千奇百怪與現實毫無關係也無章法。


    但她,哭了。


    “還有其他人知道嗎?”林錚問。


    “沒有。”李珺與林錚並肩走著,目光落在青石板上:“公主說這些話的時候是意識最薄弱的那幾日,我當時也隻是覺得公主做了噩夢,那幾日太醫院的其他太醫都是在想方設法怎麽吊著公主僅剩的那口氣,都由我在替公主紮針。”


    “隻是公主哭得一點也不像在夢中。”


    李珺想著長公主那種撕心裂肺,那種乞求於人想要被人救的哭聲,就好像長公主真的經曆了一般。


    他繼續說:“就……真真切切經曆過一樣。”


    “前往鳳城的前一日,公主抽噎著差點沒有吸氣的機會。”李珺越說神色越嚴肅:“說孩子,她的孩子。”


    林錚的眉緊蹙,這怎麽都覺得詭異。


    “榆歡也聽到了。”李珺見林錚沉默著,怕林錚不相信:“但榆歡不奇怪,說公主從中了毒醒來後,有時候半夜會被噩夢驚醒,也是說著什麽孩子。”


    林錚盯著前方,不知在想什麽。


    李群挨近林錚,低聲:“你說,長公主是不是沾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


    見林錚不說話,李珺也知道林錚並不相信什麽鬼神之說,但長公主這件事也太過詭異了。


    與蕭笙的院落拉開一段距離後,林錚叮囑李珺:“這件事你就當做不知道。”


    “這是當然。”李珺心裏嘀咕,誰嫌命大去說長公主的事情?


    沉思間就見林錚的身影越走越遠,他問:“你這是打算去什麽地方?”


    並沒有得到任何的迴應。


    李珺輕歎一口氣,嘀咕道:“真是主子不能得罪,侍衛不像侍衛。”


    鳳城興嶺客棧。


    林錚前來客棧雅間中時,寧昔等候已久。


    寧昔起身相迎,林錚走進來擺手示意坐下。


    林錚在寧昔對麵坐下來後翻起一個茶杯,提壺倒水。


    “趙筠瀾的確有一個兒子叫趙齊,不過是個庶子,很多年前就被趙筠瀾安排在了北地的軍中,趙筠瀾對這個兒子曆來都是不管不顧,趙齊在北地的軍營中也是個默默無聞的小兵。”


    寧昔把所打探到的消息如實說著:“趙皇後活著的時候,趙齊被安排在北地大軍營中,趙皇後死後,北地的人以為趙家就此落寞,便把趙齊安排在了緊鄰月白關的小軍營中。”


    “如今的趙家在北地的戚城並沒有手握什麽實權,把持北地兵力的是南越的元德帝。”


    林錚看著溢滿了的水杯,抬眼:“這麽說來,趙皇後死後,趙家被架空了?”


    寧昔點頭:“人走茶涼,南越的元德帝自然薄待趙家,隻是讓我奇怪的是,那位趙皇後明明是因著生產而死,南越的皇帝為何直接把趙家貶至北地?”


    “總覺得這其中還有別的事情,不過查不出來。”


    林錚飲下一口白水,不知在想什麽。


    “閣主,你什麽時候迴幽閣?”這才是寧昔最關心的問題:“元安帝的救命之恩,這些年你為元安帝所做的事情,也應該還清了才是。”


    林錚收迴思緒,淡聲:“待長公主迴帝都,我就與元安帝請辭迴幽閣。”


    “長公主什麽時候迴帝都?”寧昔對那位嬌嬌弱弱的長公主並沒有多少好感,甚至有著厭惡。


    林錚看向寧昔:“不要越界,寧昔。”


    寧昔垂眸,心中升起幾絲不適,但她也明白林錚有林錚的規矩。


    有的事情能問個徹底,有的事情就算是打聽都不行。


    倒不是覺得那位長公主在林錚這裏有多不同,隻是當年元安帝對林錚的恩情大於天。


    於情於理,林錚也不會辜負願安帝的囑托。


    “你迴閣中,去做好你該做的事情。”


    寧昔站起身來,語氣恭敬:“是。”


    待房中剩下林錚一人時,他端起水杯一仰而盡,水杯重重落在桌麵上,李珺覺得奇怪的事情他何嚐不覺得奇怪?


    這世間能稱之為陛下的人又有幾個?


    噩夢中的蕭笙稱唿的不是父皇,而是父親,還有陛下。


    他越想,越認定蕭笙身上有太多的謎團。


    偏偏蕭笙所有的經曆幾乎都在世上眼前,又能隱藏什麽事情?


    ——


    月白關外,南越地界的小軍營中。


    許危提著水桶來到露天洗漱之處,看著蹲在水桶前的趙齊,走上前。


    “想什麽呢,這麽出神。”許危拍了下趙齊的腦袋。


    趙齊站起身來,提起空水桶,說道:“我查了下,當初在帝京的確有一家姓雲,不過很早就搬離了帝京,長姐的母親就姓雲,那日我見到的那個姑娘,應該是我長姐的表妹。”


    許危看了看四下無人,又拍了拍趙齊的腦袋,低聲:“你是不是覺得自己活得太久了?誰不知道你長姐是誰?但你看看有誰與你提起過你長姐嗎?上麵有吩咐,若誰議論……是會掉腦袋的。”


    說著,許危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趙齊這才發現自己想事情想的太過出神,連這個都忘記了:“下次我警惕些。”


    許危三兩下脫掉外衣,開始拿起水桶中的帕子擦身子,低聲問:“既然你查到了,那就說明那位姑娘定是知道些你……那誰的事情。”


    “我也是這麽想的。”趙齊的親娘早在他懵懂的時候就死了,他唯一記掛的就是趙楠姝,在得知趙楠姝薨逝的消息時,趙齊第一個想法就是不可能。


    在趙齊眼中,長姐做任何時期都是走一步看十步,長姐怎麽可能出事在分娩之時?


    唯一能解釋的就是,有人在長姐最脆弱時,對長姐下了狠手。


    而唯一有這個機會的,那就隻有元德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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