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洪澇後的關係,前往正山溝的路全被摧毀,馬車隻能停在離正山溝很遠的山坡上,剩下的路程全靠步行。


    蕭笙突然覺得,背脊有些發冷。


    她突然問道:“裴公子,能否問問你把我的人如何了?”


    裴晟倒是沒想到來都來這個地方了,‘陳曼霜’才開始詢問她的人怎麽了?


    “陳姑娘現在問是不是有些遲了?”裴晟用著打趣的語氣說道。


    蕭笙腳步放慢了許多,隻是看了一眼裴晟,便不再問林錚,她也很想看看裴晟對‘陳曼霜’做到哪一步。


    “這裏離正山溝還有些距離,但陳姑娘也應該能看到洪澇後的跡象。”裴晟的視線掃過那些被衝毀的房屋時,有種隱隱的歎息:“這一年已接近尾聲,今年春夏時,這裏到正山溝幾乎一路上都是村莊,因著靠近河壩,這一帶的百姓都非常集中。”


    “這些百姓是被轉移到了安全的地方?”蕭笙目光眺望遠方,腳上的繡花鞋早已被泥濘粘滿,讓步伐笨重起來。


    她當然故意這麽問,要是百姓轉移到了安全的地方,滄州洪澇一事怎會傳入元安帝的耳中?


    倒是裴晟冷然笑了笑:“陳姑娘怎會如此問?明明知道這一帶的百姓遭遇了什麽。”


    蕭笙沉吟片刻,低眸看著繡花鞋上全是稀泥,沉聲:“就是不知道,才會問裴公子。”


    “陳姑娘的腳下,就有被洪澇過後山體垮陷壓著的人。”裴晟的聲音微冷,像帝都陳家那樣的貴女,怎會理解這些百姓的痛苦?


    入秋過後的那場洪水以及洪水過後的山體滑坡,這裏的百姓逃過了洪水卻沒能逃過山體滑坡以及地麵的塌陷。


    加上官府的不作為,把這件事壓的那麽死,這裏便全是正山溝百姓的冤魂。


    “裴公子,若是正山溝那一帶河壩每年都維修然後打理,這次的事情是不是就不會發生?就算有洪水,也不會有這麽多百姓遭殃?”蕭笙問的很真誠。


    裴晟瞥了一眼身邊的人,嘲諷一笑:“陳姑娘這是在體恤百姓?”


    蕭笙知曉裴晟是什麽意思,無非就是嘲諷‘陳曼霜’罷了,畢竟每年朝廷撥往滄州的銀子也有不少落入了陳垣明的手中,現在‘陳曼霜’居然說出這番話,是真的有些諷刺。


    “陳姑娘想要看這次洪澇死了多少人,我說不出多少人,但片泥濘下全是。”裴晟的語氣比剛剛冷了幾分:“秦家想要插手這件事,怕是不那麽容易。”


    “什麽意思?”蕭笙步伐停下,她的視線從那些被山石摧毀的房屋上收迴:“裴公子覺得宋大人能解決滄州這事?還是說,宋大人沒了我們陳家,對帝都來的人也無所畏懼?”


    若真的無所畏懼,怎會想要極力的隱藏這件事?


    “還是說,宋大人以及整個滄州地界內的官員想著那些百姓死都死了,死無對證?”蕭笙麵容平淡,她隻是淡淡的看了一眼裴晟過後,視線就別向別處,聲音自然冷淡幾分:“隻要這裏的官員不上報村莊的人數,就能隱瞞住這裏死了多少人?”


    “隻要朝廷不知這裏死了多少人,滄州的官員就能僥幸逃過一劫?”


    蕭笙說著,嘴裏溢出一絲冷笑:“不妨告訴裴公子,此番滄州的動蕩不會比陳家小。”


    裴晟半眯著眼睛盯著‘陳曼霜’,冷不伶仃的說了一句:“你是誰。”


    蕭笙的視線先是往裴晟身後的兩個人看了一眼,扯著冷笑:“陳曼霜。”


    裴晟一瞬不瞬的盯著眼前的女子,若真是陳曼霜,提起陳家的時候,為何有種怪異的感覺,裴晟說不出哪是什麽感覺,就覺得眼前這女子並不像家族損落該有的氣質。


    蕭笙眼神剛剛轉向別處之時,隻感覺餘光中有道視線閃過,她視線收迴時,裴晟已站在她麵前。


    蕭笙眸色微沉,還沒有開口喉嚨就被掐住。


    裴晟握住那微微用力就能斷掉的脖子,湊近眼前幾乎完美的一張臉,他學著她剛剛的冷笑:“不管你是誰,不管你前來這裏的目的,你都得死。”


    女子除了細長的柳眉微蹙外,眼中一絲恐懼都沒有。


    裴晟半眯著眼睛盯著近在咫尺毫無波瀾的女子:“若你真是秦家安排的人,隻能說晚了!”


    蕭笙扯著唇角:“宋欽玉這是怕了?”


    裴晟手中的力道下重了幾分,他有些厭惡眼前這女子的淡定,眼神冷厲起來:“怕不怕,去地獄問問這滄州的那些百姓,就知道了。”


    蕭笙感覺喉嚨被掐的生疼,唿吸急促起來,視線有些許的模糊。


    裴晟緊咬牙關,手中猛地用力,他清楚的看到近在咫尺的女子眼神開始渙散,就在以為下一刻要斷氣的時候,身後傳來悶哼以及倒地的聲音。


    裴晟還沒來得及轉身,後背被人用力一點,就動彈不得。


    蕭笙掙脫開裴晟的手,猛地咳嗽起來。


    “公主以身涉險,很好玩?”林錚冷冷的盯著那弓著身子咳嗽的女子,視線又接近著落在瞳孔透著驚詫的裴晟,一手握上劍柄,欲要拔劍解決裴晟時。


    蕭笙開口:“留、留著有用。”


    林錚握在劍柄上的手收迴,淡淡的盯著臉色微白的蕭笙,隨即又看向別處。


    想著昨夜這姑娘對他說,陪她演戲。


    她說裴晟的舉動一定是宋欽玉的命令,宋欽玉是陳家的門生,與陳家有著剪不斷理還亂的關係,突然陳垣明的女兒出現在這淩陽城,宋欽玉自然心裏所忌憚。


    洪澇一事宋欽玉以及滄州其他官員在朝廷派的人前來滄州前,一定把該遮掩的都遮掩了。


    就如那日他對公主所說,就算公主是鳳,在這滄州的地界,也要好好的臥著。


    朝廷派的人亦是,滄州的官員已然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定會把洪澇一事遮掩的密不透風。


    想要查也無從下手。


    但公主從在帝都的時候就想著從這位裴晟著實,把密不透風的滄州撕掉一條口子來,那必然得靠近這位裴晟。


    但靠近裴晟,隻能假扮陳家的人。


    他問公主為什麽?


    公主怎麽說的?


    她說這世上,鬼肯定不怕鬼,但鬼一定怕與他幹盡壞事的同類。


    隻有裝作是陳家的人,宋欽玉一定會讓裴晟解決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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