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人。”


    伊萊的眼中透著茫然,一雙沾滿鮮血的手更是無措地四下揮舞著。


    那些牽引而來的魔力,在他手中緩緩成型,可因為情緒的波動,那些剛剛匯聚的魔力沒過多久便再度消散。


    “愈療軸心。”


    緊隨其後的千鶴立即展開治愈結界,而西爾芙等人也匆忙地調動起了森林的生命力。


    跟在隊伍裏的芙蘿拉,更是將所有魔力都凝聚成一道道治愈魔法,試圖通過它們來強行收束伊薩貝爾的傷口。


    可當那磅礴無比的生命能量,一股腦地湧入伊薩貝爾的身體時,女孩胸前的傷口卻並沒有出現任何湧動的跡象。


    所有人都在竭盡全力治愈著伊薩貝爾,隻有埃琳娜始終默默地站在不遠處,泛白的臉龐上寫滿了複雜的神色。


    不是她不想幫忙,而是身為頂級魔藥師的她看的很清楚。


    伊薩貝爾已經死了。


    無論是治愈魔法,還是所謂的魔藥,都不可能對死人產生作用。


    這一點,千鶴也同樣察覺到了。


    可看著伊萊現在的這副模樣,千鶴隻能一次又一次地加大結界的效果。


    她不敢說出真相,或者說在場的所有人,沒有誰有勇氣說出這一真相。


    “伊薩貝爾,伊薩貝爾,我是伊萊,你……你看看我,我是伊萊……”


    伊萊顫抖著伸出手去觸碰伊薩貝爾的額頭,懷裏的女孩明明殘存著尚未散去的體溫,可伊薩貝爾那逐漸變涼的身軀,卻在不斷告訴他一個無法挽迴的真相。


    “少主……”


    見眾人都在傾瀉著身體裏的魔力,埃琳娜終於忍不住走上前來輕聲開了口。


    在猶豫片刻之後,她想將手放在伊萊的肩膀上,卻被一旁的千鶴一把抓住了手腕。


    埃琳娜有些不解地轉過頭去,而千鶴卻隻是衝著她輕輕搖了搖頭。


    埃琳娜不理解,因為活了這麽多年的她,早已見慣了生離死別。


    不如說,她們這些魔女,早已失去了某些與人類相近的情感。


    除去伊萊當初離開的時候,以及得知伊萊迴歸這個世界的時候,她已經很少產生什麽劇烈的情緒波動了。


    伊薩貝爾的死的確讓她很意外,但對埃琳娜而言並不是什麽無法接受的事情。


    也正因為看出了她的這一想法,所以千鶴才捉住了她的手腕,製止了埃琳娜那即將脫口而出的話語。


    “少主……等我們把伊薩貝爾帶迴去了,艾瑪她們說不定會有辦法的。”


    千鶴輕輕地蹲在伊萊身旁,素來愛幹淨的她,此時卻開始用衣袍擦拭起伊萊手上的血汙。


    她想要伸手去觸碰伊萊的臉龐,可在即將接觸到伊萊的前一刻,那些白淨的手指終究還是停在了半空中。


    因為她發現伊萊的側臉……早已沒有一絲血色,好像隻要她輕輕一碰,伊萊整個人就會在她眼前碎掉。


    “……能救活她嗎?”


    伊萊有些迷茫地轉過頭來,他的眼中看不見一絲光彩。


    那雙向來澄澈的瞳孔,此時卻仿佛變成了兩顆鑲進眼眶裏的石塊。


    “嗯,艾瑪她鬼點子很多的,我們有辦法的,一定有辦法的。”


    千鶴將治愈結界緩緩收攏起來,溫和的籠罩在伊萊的周圍,試圖利用結界的效果安撫伊萊的情緒。


    “……”


    聽著千鶴的話語,埃琳娜忍不住無聲地張了張嘴。


    可當她看見伊萊那雙逐漸泛起光亮的眼睛時,她還是選擇把話咽進了肚子裏。


    “芙蘿拉,停手吧。”


    伊萊將伊薩貝爾的身軀輕輕放在地上,隨後揉了揉身旁芙蘿拉的小腦袋。


    此時的芙蘿拉,早已因為魔力告罄而變得臉色慘白,以至於背後的翅膀都變得黯淡了許多。


    “哥哥,我還能……!”


    “停手吧,我不想再失去第二個家人了。”


    伊萊抹了抹芙蘿拉嘴角溢出的血跡,為了發動高等級的治愈魔法,芙蘿拉不惜動用了身體裏的本源魔力。


    要不是伊萊及時製止了她的舉動,隻怕芙蘿拉的身體,也會因為魔力虧空而變得支離破碎。


    “哥哥……”


    芙蘿拉強忍住眼裏的淚水,她輕輕攥住伊萊的手,這才發現眼前看似恢複正常的青年,實際上仍然在顫抖不止。


    “玫菲爾大人,能幫我把伊薩貝爾帶迴去嗎?”


    “當然,我們會……伊萊先生?!”


    伊萊轉身看向身後的玫菲爾,後者下意識地想要點頭。


    可當玫菲爾看見伊萊的眼神時,她竟然險些不受控製地跌坐在地。


    經過這段時間的治愈,玫菲爾的雙眼雖然還沒能恢複如常,但她也能夠勉強辨認出眼前的事物。


    可現在的伊萊在她的眼裏,就像是一團模糊的黑影。


    明明伊萊身旁的其他人她都能夠看清,可是她唯獨無法辨認出伊萊的表情。


    她能看見的,隻有那雙石礫般的灰暗眼眸。


    “謝謝。”


    伊萊收迴視線,隨後他解下了身上的外套,將它順勢蓋在了伊薩貝爾胸前的傷口處。


    在這之後,伊萊抱起伊薩貝爾的殘軀,將她小心翼翼地遞交到了玫菲爾等人的懷裏。


    “西爾芙?”


    玫菲爾扭頭看向一旁的西爾芙,一雙渾濁的眼睛裏寫滿了詢問。


    “帶到我的房間裏去吧,族裏的魔藥能用的就都用上,把伊薩貝爾小姐的屍……身體保存好。”


    在注意到伊萊的眼神時,西爾芙的眼角不可察覺地抽了抽,隨後更是連忙改了口。


    “芙蘿拉,你跟著玫菲爾大人一塊迴去,埃琳娜和千鶴留下,麻煩西爾芙族長你也留下一會兒。”


    伊萊抬起手按了按鼻翼,他已經在竭力情緒了,可那聲音裏夾雜的森冷,還是讓在場的眾人紛紛怔了怔神。


    在得到西爾芙點頭後,玫菲爾等一眾精靈高層迅速返迴。


    而芙蘿拉則是在擔憂地看了伊萊一眼之後,被玫菲爾強行抱在懷裏帶離了這裏。


    與此同時,那道散發著金色魔力的身影,也朝著眾人所在的方向緩緩走來。


    當克洛尼斯撥開遮擋的樹叢,將身形完全展現在眾人眼前時,西爾芙的瞳孔還是不可避免地縮了縮。


    “克洛尼斯大人……好久不見。”


    西爾芙深吸一口氣,自打當初族群叛亂之後,她已經不知道有多少年沒見過克洛尼斯了。


    其實她一開始,真的挺崇拜克洛尼斯的,因為這位天使為各個精靈族製造了古木衛士,讓原本身體貧弱的精靈們,有了能夠在森林裏安身立命的能力。


    就連她們現在居住的那些樹屋,也是經過克洛尼斯的改良後製成的。


    所以有很長的一段時間,她都將克洛尼斯看作貴人,甚至直到被人抽走靈魂的前一刻,她仍舊不敢相信克洛尼斯竟是銀葉之王的人。


    可現在一想,所有事情其實從一開始就有跡可循了。


    當初族群發生內亂的時候,她們這些精靈高層並不是毫無抵抗之力的。


    真正把局勢變成一邊倒的,除了那位能夠操控森之禁製的銀葉之王,還有那些被精靈們視作眷屬的古木衛士。


    由於沒人想到古木衛士會對自己下手,所以它們毫不費力地占據了森之部落的各個領域,使得精靈們賴以生存的領地防禦瞬間遭到破壞。


    就連好不容易逃離出去的西爾芙,也因為暗夜領地裏外溢的魔氣導致了異變。


    要不是運氣好碰上了千鶴和馬克斯維爾,隻怕她現在早已淪為了嗜血的野獸。


    “你逃出來了啊,西爾芙。”


    在看見西爾芙的時候,克洛尼斯的眼底也同樣閃過了一抹複雜。


    隨後,他像是做出了某種重大的決策一般,在默默地合上雙眼之後,選擇將身體裏的金色魔力一掃而空。


    在西爾芙逐漸收縮的瞳孔中,眼前的克洛尼斯逐漸變得陌生而詭異。


    因為取代那些金色魔力的,是一道道極為不祥的黑色魔力流。


    就連那三對充斥著神聖氣息的羽翼,此刻也因為魔力的變化緩緩褪色,直至變成一雙雙漆黑如墨的詭異翅膀。


    當克洛尼斯再度睜開眼的時候,他的瞳孔已經變成了魔族特有的猩紅豎瞳,而他的額頭更是多出了兩道螺旋狀的犄角。


    此時的他再也沒有了天使的神聖感,反倒更像是一頭從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魔。


    “……我早該想到的,畢竟整個森林,隻有您一位天使。”


    西爾芙苦笑一聲,原來她遭受到的那些魔氣,也同樣是來自於克洛尼斯啊。


    “敘舊到此為止了。”


    在西爾芙還打算說些什麽的時候,伊萊抬起手止住了兩人的對話。


    “又見麵了,伊萊先生。”


    克洛尼斯的口中吐出一口黑霧般的魔氣,盡管已經變成了這副模樣,但他的聲音還是透著天使族特有的莊重感。


    “這算是迴答了吧,克洛尼斯。”


    伊萊看了眼手上殘留的血跡,隨後用那雙空洞的眼睛掃了克洛尼斯一眼。


    當初在木屋的時候,他曾經問過克洛尼斯,問他是不是自己的敵人。


    當時的克洛尼斯猶豫了,伊萊不知道是因為什麽,但那份猶豫的確讓伊萊收起了殺心。


    可也正是他收起的殺心,導致了今天這場慘劇的發生。


    “嗯,是的。”


    克洛尼斯的嘴角輕輕地扯了扯,他似乎並不想做出這種迴答,可他還是認命般地給出了這樣的迴複。


    “少主,我來……”


    “明白了。”


    伊萊抬手攔住即將拔刀的千鶴,一柄銀色的鍛造錘從他的袖口緩緩滑出,最終正好落進了他的掌心。


    隨後,伊萊有些失神的看著手裏的鍛造錘,朝著不遠處的克洛尼斯喃喃說道:


    “我以為,我們還有機會再喝一次酒。”


    “伊萊先生,你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從你出現在森林的那一刻就不可能了。”


    克洛尼斯揮動起身後的羽翼,飄散的羽毛在他的手中凝聚成型,直至化作一把漆黑如墨的黑色長劍。


    “挺可惜的,克洛尼斯。”


    “嗯,挺可惜的,我會記得有個人曾經把我灌倒過,這輩子都不會忘記。”


    兩道佇然而立的身影同時暴動,漆黑的天使卷起了墨色的風暴,銀色的君王揚起了斑駁的電光。


    截然不同的兩道光芒同時交錯,惡魔的犄角刺穿了少年的胸膛,鋒利的錘頭也完完整整地落在了天使的頭頂。


    熾熱的鮮血飄灑而起,兩人都沒有給對方留下一絲餘地。


    這場荒誕的死鬥,從一開始就已經畫上了句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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