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榮府


    賈母這一年半載都在給女婿寫信,想要把外孫女接過來,可卻總被拒絕,心中已是十分不快,不想這次女婿竟來信同意了,頓時眉開眼笑樂得合不攏嘴。


    在身後為她捏肩的鴛鴦見此情形便笑著問道:“可是林姑娘要來了?”


    “正是正是,女婿已經同意”提及女婿又不免想到自己那可憐的女兒,一時又紅了眼圈:“素日家中子女三人,我最疼的便是我的敏兒,卻不想竟白發人送黑發人,真真是割了我的心肝啊...若我那個可憐的外孫女能來,看著她我這心裏好賴總算是得個安慰。”


    屋裏的眾丫鬟間老太太垂淚,忙又是一陣哄。


    鴛鴦見狀隻得趕忙岔開話題:“老太太想想該發打發誰去接表姑娘,還得盡快送信去,免得耽擱了。”


    “好丫頭,虧得你提醒”賈母便忙叫人迴了信,言明迴叫人去接,想了想又說道:“去瞧瞧璉兒在做什麽,叫他過來一趟。”


    有那機靈的丫頭便立即應聲出了門去。


    “老太太是想叫璉二爺去接?”


    “打發下人去未免有不周到之處,索性璉兒整日不是吃酒看戲,倒不如派他個差事,也顯得咱們家對外孫女的重視。”


    “老太太所想就是周到體貼。”


    “老太太果真是再慈愛不過的長輩了,竟是處處為表姑娘著想呢!”


    “表姑娘有老太太這個外祖母真的是命再好不過了!”


    一眾丫鬟小嘴跟抹了蜜似的奉承,逗得賈母滿臉笑意。


    正說著,便聽外頭傳“璉二爺來了”


    賈家的人,真真是無論男女皆是生的一副好皮囊,便是賈璉這樣名聲在外的浪蕩在子,竟也是生的俊俏,不見絲毫想象中的猥瑣之色,隻瞧這副皮囊,倒也甚能哄人。


    “請老太太安”賈璉麵帶笑意問道:“不知老太太叫孫兒來所為何事?您隻管吩咐,憑他什麽天大的事,孫兒便是肝腦塗地也必得為老太太辦的妥當。”


    賈母心中得意,嘴上卻罵道:“你就這張嘴會哄人,倒也不是什麽天大的事,隻是你姑父才來信應允了你那表妹來咱們家,家中隻你身份合適又得空,不如就親自跑一趟,去接了你表妹迴來。”


    賈璉一聽要出遠門,先是不樂意,隻覺幸苦,哪裏比得上在京城逍遙快活,轉念一想,揚州素來便是那鼎鼎有名的風雅之地,就是那煙花柳巷也與京城大不同,倘若能去見識一番,豈不美哉。


    這般一想,賈璉就再沒一絲不樂意,甚至還很興奮,當即迴答道:“孫兒定不負老太太所托,這便迴家叫鳳妹兒收拾行李去,老太太且在家安心等候便是。”


    見他這般積極,賈母十分滿意,又笑著囑咐了幾句,這才叫他迴去收拾。


    王熙鳳正歪在炕上,平兒在給她捶腿,主仆二人說說笑笑,忽見賈璉一臉喜色的進來。


    見他這模樣,王熙鳳柳眉一挑,就譏笑道:“呦,瞧你樂得,這是路上揀著銀子了還是老祖宗開了私庫叫你挑了?”


    “行了,行了,爺最近可沒招惹你”賈璉一屁股坐在她旁邊,奪了她的茶便咕嚕灌下去:“快別閑著了,老太太打發我去揚州接表姑娘迴來,你趕緊去幫我收拾行李,明兒就要出發了。”


    王熙鳳聞言不禁冷笑道:“平日裏指使你做個什麽事可沒見你這般積極的,這迴倒是奇了怪了,懶筋被人抽了不成?”


    賈璉眼珠子一轉:“瞧你說的,老太太有命,我敢不應嗎?”


    王熙鳳跟隨賈璉多年,對這人再清楚不過,說句粗俗的話,這男人屁股一撅她就知道他想拉什麽屎。


    “那你得好好謝謝老太太,給你派這樣個美差,楊州可真真是個好地方,不過啊...”王熙鳳冷眼一掃,淡淡道:“我可提醒你,老太太惦記那個外孫女可不是一兩日了,你可別一離了我就覺得天高任鳥飛,若是耽擱了老太太見外孫女,且看老太太收拾不了你。”


    賈璉哪裏不知她這話是怕自己出去鬼混故意抬老太太來說話呢?


    心中甚是煩躁,愈發迫不及待要脫離這母夜叉的管製了,臉上卻嬉笑道:“我的好奶奶你就放一萬個心罷,我這是為老太太辦正事的,哪敢瞎混呢?再者說家中有如此嬌妻,我又恨不能時刻與你待在一處,又怎能流連在外呢?”


    如此鬼話,便是平兒都不會信,更何況精明的王熙鳳呢?


    聽罷就啐了他一口:“少拿你那套來糊弄我,你是個什麽德性我還能不知道?”說罷便起身出門去了,應是為他收拾行李去了。


    平兒看了眼臉色不太好的賈璉道:“二爺此番辦事就辦事,可千萬別在外頭胡來,揚州那地兒雖繁華,各方麵相比京城都別有一番風味...隻若真惹怒了奶奶,二爺隻怕真要難過了”說罷便也緊跟主子的腳步去了。


    賈璉心中愈惱:“反了反了,一個兩個都敢指著爺的鼻子教訓了。”旁人家的都是男人是一家之主,女人隻有唯唯諾諾的份兒,擱他家倒好,女人一個一個都爬他頭上去了,這還是人過的日子嗎?


    因賈母催的急,眾人隻得連夜收拾好,待翌日一早便匆忙啟程了。


    這突然離開家中的母夜叉,賈璉霎時隻覺天藍了水清了,連那婆子瞧著都順眼了不少,整個人分外神清氣爽,每每船靠岸時少不得要去那當地的煙花柳巷消遣一番,一時隻覺這日子真是賽神仙。


    “二爺,你可悠著點罷,這般磨蹭幾時才能道揚州啊?老太太還在家中等著呢?”


    賈璉噗呲一笑:“你是怕你奶奶知曉了抽你吧?”


    “二爺既是知曉奶奶的性子,還如此不節製,到時莫說是奴才的皮了,二爺您的皮怕是也要被奶奶揭了,再者說咱們路上確是耽誤了不少日子,再這樣下去,不好給老太太交代啊。”


    “罷了罷了,爺悠著點罷了!”


    接下來的路程,賈璉總算略微老實了些,雖說少不得跟船上的一些丫頭廝混,卻好歹不耽誤時間。


    這日賈璉等人終於到達揚州碼頭,岸上早得了信兒的林府管家忠伯親自等候。


    原是不認得賈璉的,但一見著那一行個個都穿著綾羅綢緞滿身都透著富貴氣,他就知道了,當即上前。


    “敢問可是璉二爺?”


    賈璉點頭應是。


    忠伯臉上的笑意愈發深了:“奴才是林府的管家林忠,老爺得知璉二爺今日抵達,家中已備好酒席,特為璉二爺接風洗塵。”


    得知他是林府管家,賈璉連忙作揖,笑道:“有勞林管家等候多時!”


    賈璉貫是油滑之人,雖說文不成武不就,可腦子並不蠢笨,加之榮府家務一向是他們夫妻二人打理,常在外走,心中知曉似林管家這樣的奴才拿銀子打賞反倒是落了下成,便索性態度愈發客氣尊敬。


    忠伯連聲道“不敢不敢”便邀賈璉上馬車,隨即又吩咐身後的一眾奴才幫忙將行李搬上車。


    林家的府邸遠不及榮府那般豪華,府中下人也不似榮府裏的下人那般穿金戴銀,故而這一進府,賈璉帶來的那些下人眼裏便不由得流露出幾分輕視,對著林府下人時甚至還隱隱透著那麽一絲傲然。


    林如海是個在官場上摸爬滾打半輩子的人精,哪裏看不出這麽點東西,一時麵上不顯,心中卻已是連連歎息,女兒所言果真不假,這榮府裏的人還真個個生的兩隻勢利眼,又暗自慶幸他早早的隨了女兒的想法,由著她準備起排場來,否則這一踏進榮府,隻怕還真少不得要被當成打秋風的窮親戚鄙視了。


    想到此處,林如海暗自決定,待明日再多那些金銀給女兒帶著,觀這榮府下人行事,隻怕少拿了銀錢打點生活也不會那麽自在了。


    好在賈璉並非那眼皮子淺的,這林府乍一瞧聽樸素,但屋內古玩擺設也好,茶具碗碟等這樣的日常用品也罷,卻無一不是頂好的玩意,足以見得林家是一點也不窮,隻是不喜歡張揚罷了,全然不似榮府那般將富貴都宣揚在了明處。


    賈璉不覺想起過去家中老太太曾說過,林家五世列侯,乃鍾鼎之家,卻也是書香氏族...不禁暗道,這讀書人的做派還真講究一個內斂。


    看出了林家的底蘊,賈璉對林如海自是愈發熱情,一口一個姑父喊得極為親熱,更是頻頻敬酒,喝到深夜有些醉了才作罷。


    黛玉自是不曾出席這酒席,隻早早的叫人備好了醒酒湯便歇下了。


    散了席,林如海迴到書房坐下,原也沒怎麽醉,喝下一碗女兒貼心準備的醒酒湯,愈發的舒坦了。


    “你觀賈璉此人如何?”


    忠伯思索了一番,迴答道:“有幾分機靈勁兒,是個有眼色的,也是個世故的人。”


    林如海點點頭,這賈璉是有幾分聰明勁兒,可惜沒用在正道上,且為人既貪財又好色,品行實在是不算好。


    堂堂榮府的長房嫡子竟是這副人品....又思及方才從賈璉口中套一些關於榮府的事...那二房嫡子,傳言生來不凡的賈寶玉竟還整日於內院廝混,視四書五經如洪水猛獸...林如海就不禁連連歎息,這一代的兩個嫡出子孫都如此不堪大用,榮府隻怕是要後繼無人了。


    沉思片刻,林如海才緩緩說道:“眼下從賈璉的隻言片語中我也隻能大致估摸一番榮府各人的性情,具體內裏如何卻不好判斷,心中實在難安...不如皆時你與姑娘一同前去京城,咱們家在京城也有莊子和鋪子,你隻說是去打理家中產業,也無人能夠說道,姑娘身邊得用的人雖有,卻始終都是內宅女子,外頭沒個可靠的人行走,一旦遇上什麽事,也實屬不便,有你在我便放心多了。”


    “能夠去照顧姑娘奴才自是十分願意的,隻老爺這邊...”忠伯有些遲疑,他是老爺用慣了的人,前麵的諸多事務包括外頭與各方麵的交際向來都是他在打理,他這一走還真是放心不下。


    林如海卻笑道:“我這邊你無需擔心,隻叫你兒子頂上便是,你兒子自幼跟著你身邊進進出出,看也該是看會了,且我看你家小子也著實有幾分精明勁兒,出不來什麽岔子。”


    見他欲拔自己兒子,忠伯心中歡喜又有些擔憂:“奴才隻怕那小子年少輕狂...”


    “都是年少輕狂過來的,一上手料理兩年便足以獨當一麵,你年紀也不小了,叫你兒子出來曆練曆練也好。”


    林如海不以為意的擺擺手,又說道:“且姑娘那邊還是須得你這邊老練圓滑的照顧著我才放心!”


    一聽這話忠伯心頭也是一震:“還是老爺想得周到,如此奴才就迴去收拾行李,屆時與姑娘們一同出發。”


    林如海點點頭,又沉吟道:“明日你且先拿兩千兩銀票給賈璉,隻說是辛苦他舟車勞頓,難得來揚州一趟,我這做姑父的給他一些零用,叫他這兩日去揚州城隨意轉轉遊玩一番!”


    貪財之人算是最好處理的,錢財這東西林家不缺,給點甜頭那小子,以那小子的精明世故,也會多照料玉兒。


    “另外...依賈璉所言,如今是她那媳婦在當家,皆時你送姑娘入府,尋個機會再悄悄那兩千兩給他媳婦...以這小子的品行,他手裏拿著到底銀錢必是不肯叫他媳婦知曉的。”


    忠伯就不禁感慨:“老爺一番拳拳愛女之心,竟是將能想到的都安排妥當了!”


    “不過是一些銀子罷了,若能叫玉兒過得舒坦些,莫說幾千兩,就是幾萬兩又如何?盡是身外之物罷了。”


    林家的家產之豐,無人能窺其根本,莫說幾千兩,那便是幾萬兩,對林家來說不過是九牛一毛罷了,但就這些銀子,卻可以叫自己的女兒多得些照顧,在林如海看來這筆帳是再劃算不過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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