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經動了手,索性就做的徹底一點,常寧自恃君子,沈七不願意髒手,她卻是沒什麽顧忌的。


    墨冥露出一個笑來,精血散入煙氣中時,她感覺全身的血液都沸騰了起來,蠢蠢欲動地叫囂著。


    她忍不住伸出一點鮮紅的舌頭來舔了舔嘴唇,樣子邪氣又詭異。


    墨冥必是邪修無疑。


    顧昭心裏想著,腳下快速向後退去,虛骨扇的風陣也愈發急起來。


    她自懷裏取出一張符籙,貼在無名劍上。雙指撫過符籙,符文隱隱發光,無名劍的劍氣陡然浩蕩起來。


    即便是墨冥也被這浩蕩清正的劍氣震了一震。


    這劍氣裏,隱約有上古劍修的氣息,浩浩如大海,湯湯緩流不息,讓人隻能感歎“逝者如斯夫”,卻無法生出一點逆流而上的勇氣。


    這符籙,正是棲真道君贈予顧昭的,內裏封印的,便是無涯道君的兩道劍氣。


    第一道劍氣主清正浩大,威力並不驚人,隻將墨冥周身的煙氣消弭了半數。


    第二道劍氣沒有留給墨冥任何喘息的機會,緊接著射了出來。


    劍氣方脫離劍身,便有一股難以言喻的寒氣直逼顏麵,即便是封印了五識,神識也開始隱隱作痛。


    就連日光也仿佛被這劍氣遮蔽,一時間狂風大作,穹蒼深處隱有雷聲。墨冥大駭,情急之下瘋狂地催動著體內的紅線引吸收著子株的靈氣。


    無數靈氣注入其中,紅線引花朵飽滿地綻開。


    她的臉色更蒼白幾分,靈氣流過筋脈時突生沉鈍之感,墨冥卻顧不得這麽多,她右手作斧,握著一手血色,向著顧昭劈去。


    劍氣裹挾著浩蕩的聲勢將墨冥籠入其中。


    墨冥人在劍氣中,隻覺渾身皮肉都要被翻出,骨骼生疼,神識似乎被人一刀斬下,淋漓地像是在滴血。


    顧昭受到的那一劈卻被化解了大半,但饒是如此,也依舊讓她攏緊了眉峰。


    她連忙口含一顆極陽珠趁著墨冥尚未緩過來之時退開到十來息外。


    源源不斷的靈氣緩解著傷勢,暖暖地淌入筋脈之中,她這才感覺好受一些,連忙又掏出一把丹藥吞下。


    墨冥的實力不容小覷,若非有無涯道君的兩道劍氣,她隻怕是抵擋不住,即便已經脫離了範圍,顧昭卻覺得仍有一股古怪的氣息正在啃噬著她的靈氣護罩,令她的靈氣運轉生出滯澀之感。


    想必這便是邪氣的侵蝕。


    顧昭心生駭然,若是早知道這邪氣這麽難纏,她絕不敢靠墨冥這麽近。


    在顧昭後退的間隙裏,墨冥勉力張口吐出一柄小巧玲瓏的小劍,劍身閃著碧綠的光芒,繞著她緩緩地轉動著,那綠色的光芒將她籠罩在內,與無涯道君強悍的劍氣隔絕開來,保住了她的神識。


    劍氣的餘威漸漸散去,小劍這才又迴到墨冥口中,墨冥整個人失力一般地軟在了地上。


    她的筋脈鈍鈍的像是幹涸的溪流。


    好在神誌尚算清楚,她慶幸之餘不無可惜地想,這個肉身,隻怕是已經廢了。


    她睜著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與她方交過手的張無名,或者說是顧昭,見她的臉色比她也好不到那哪裏去,眼中便不由地流露出一絲笑意來。


    天元鏡的元靈上,隻怕很長一段時間都會附有她的邪氣了。


    就算是她墨冥得不到,也要給最後那得利的漁翁添一些堵。


    顧昭與她對視了一瞬,很快便扔出虛骨扇掠身出去,向著國宗的方向遁去。


    從與墨冥對上到現在,她都沒有再收到華凝碧一張傳訊符,國宗的形式,隻會比預想中更壞。


    來她這裏拖住她的是墨冥,留在國宗那裏的,必然就是常寧和沈七。


    她先前用大陣已經破壞了他一次計劃,這一次,常寧必然是奔著萬無一失來的。


    常寧的鬥法手段未必有墨冥狠辣,卻比墨冥更擅於利用形勢,使其對自己有利。


    等她趕到國宗的時候,華凝碧領著數百個學生在宗內抵抗,向著陣盤輸送靈氣,但弟子們都是煉氣低階修士,竭盡全力輸出的靈氣,也十分微薄,難以挽迴頹勢。


    華凝碧雖然是築基修士,卻並不知道怎麽操控大陣。


    陣法已經被破的七七八八了。


    那散修沈七手裏拿著常寧形狀古怪的算盤法寶指著法陣的漏洞,常寧便帶著人向著他所指的地方猛攻。


    到處是低階中階符籙催動的聲響。


    此時的國宗大陣,已是強弩之末,即使她強行操控,也未必能有多大的威利。


    顧昭落在華凝碧身前,頭也不迴道:“帶著弟子們進書閣內暫且躲一躲。”


    書閣裏放著道經與心得,往常都設有一個小陣,聊勝於無。


    華凝碧見她落下來,心下一喜,很快眼眸中那點欣喜便被憂愁與憤怒衝淡,她低聲道:“殿下,書閣的陣法太小,抵擋不了多久。”


    顧昭掃了一眼常寧身後的練氣低階修士,心念一轉,便道:“也好,就讓他們也留在這吧。”


    她倒要看看,常寧為她們準備了些什麽。


    常寧與沈七步伐從容地走上前來。


    常寧麵上全無笑意,眉峰蹙著,嗓子幹幹道:“張道友,華道友,別來無恙。”


    華凝碧眸中滿是怒意,並不接話。


    顧昭卻是向前踱了一步,盯著那散修道:“道友眼角的這顆痣很是好看。”


    沈七坦坦蕩蕩地對她笑道:“自然是如此,承蒙顧道友誇讚。”


    常寧微訝,看了他一眼。


    沈七卻像是看也沒看到,對著顧昭道:“道友可知,要如何破局?”


    顧昭收迴目光,微微笑道:“看來你們是要用我與國宗弟子的血來殺大龍了?”


    沈七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也不迴答,往後閑閑退了半步,將常寧讓了出來。


    常寧則沉聲道:“無名道友,自我們選擇執黑執白那一日便注定了有今日的相爭,”他提筆在兩方麵前劃了一道涇渭分明的墨線:“今日之事,還要請道友海涵。”


    墨色自上而下滲透開來,淋漓地滴落如同鮮血,灑了幾滴在顧昭袍角。


    顧昭揮劍將袍角割掉,看也不看一眼那灑了墨色正漸漸被腐蝕掉的袍角,橫劍在身前:“常道友,定論不要下的太早,誰請誰海涵還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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