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相燈內的空間何其大,千篇一律的冰原仿佛走不到頭。【零↑九△小↓說△網】一眼望去,不要說是修士,便是連活物也未曾看到。


    陸師妹一聲“顧師妹”剛剛喊出口,便被江朝雲打斷。


    江朝雲原本還算是高大的身體縮在黑袍之下,兜帽下一張臉看不清五官,陰測測地出聲道:“陸道友,這裏可不是你們稱兄道弟的宗門。”


    陸師妹原本要說話,卻見莫師弟衝她搖了搖頭,隻好氣憤地閉上了嘴。


    她確實膽子不大,她怕何芳華兄妹,卻並不意味著她也怕他江朝雲。


    顧昭走在隊首,腳步不停,淡淡道:“江道友,這也不是你能隨意做主的地方。”


    江朝雲冷笑了一聲。短短一日的時間,他身上原本有的些許少年英氣已經全然變作了陰鬱:“怎麽,顧前輩,”


    “從前稱你一句前輩,你當真以為你便是我的前輩了?”


    “大家都不過是爪牙走狗,誰又比誰高貴一些?”


    “爪牙與走狗?”顧昭停下腳步,在兜帽下笑了起來,伸手任由一隻單足的金翎烏雀撲簌簌地停在指上,撫著那片金光閃閃的羽毛慢條斯理道:“你對你自己的定位倒是恰當。”


    陸師妹噗嗤一聲笑出聲來,邱水天與莫師弟亦唇角含笑。


    江朝雲原本有些惱怒,轉而又想到了什麽,陰笑道:“你這是要幫著他們違抗主上了?不錯,不錯。”


    顧昭看也未看他一眼:“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道理江道友可曾聽說過?”


    “若我日日與師姐說你有二心,你猜她是信我還是信你?”


    信我,還是信她?江朝雲遲疑之下便覺額前一涼,卻是兜帽被生生削去了一半,將他的臉暴露了出來。


    他連忙氣急敗壞地將衣物複原,卻也清楚自己的模樣早就落入了旁人的眼裏。


    除了麵頰上的豔粉色枝蔓,江朝雲像是一夕之間被抽幹了精氣,整個人蒼白無比,嘴唇也有些烏紫。


    趁著他手忙腳亂之際,顧昭對邱水天輕聲道:“拖住他。”


    邱水天會意,,他原本與江朝雲差不多高,但江朝雲如今整個人萎縮在衣袍之下,倒顯得他愈發高大了起來,他幾步上前便揪住了江朝雲的衣領,狠狠地朝著他的臉便是一拳。


    江朝雲整個人都有些懵,顯然是沒想到他們這些修士放著法器不用上來肉搏,迴過神來後仗著自己殘存的底子,也迴了一拳。


    奈何,打架這種事,向來是人多占便宜,他修為又低,又是孤身一人,在陸師妹和莫師弟也加入進來後很快便招架不住了。


    顧昭將金羽雀放飛,順勢一躍而起,運起輕身術,追著金羽雀而去,頃刻便消失在幾人視線裏。


    留在原地的邱水天則指揮著師弟師妹將江朝雲用鞭子捆了起來扔在一側山壁之下,又貼上許多防止他逃跑的石符,便自然而然地將他腰上幾個乾坤袋解了下來,從中找出幾張綠色的傳訊符,分給其他人。


    陸師妹接過傳訊符,小聲問他:“師兄,以後這江朝雲報複我們怎麽辦?”


    邱水天頗有幾分邪氣道:“隻要你修為比他高,就是他有多少手段又有什麽用?”


    何芳華一向是心思縝密的人,留著他們幾個同門自然有她的用意,憑江朝雲一張嘴,便是說破了又能怎麽樣?何芳華定不會為了他輕易改變自己的計劃。


    隻要最邪門的何芳華不管,何雙寒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陸師妹很快便想通了這一點,見兩個師兄皆靠著山壁坐了下來準備修煉,便自覺地盯著江朝雲。


    “不用。師妹你打坐去。”邱水天閉著眼睛道。


    他的神識一直緊緊地盯著江朝雲,江朝雲如今不過是煉氣二層,想要從他眼皮子底下跑出去簡直是癡心妄想。


    陸師妹也坐了下來,很快兩人身上便浮起一層淡淡的靈氣。


    顧昭跟著金羽雀一通亂跑,直到金羽雀在一處熟悉的地方停下來。


    顧昭隻看了一眼便了然,這是她最初被傳送來的山洞。


    金羽雀乖巧地落在她的肩上,豎起翅膀,跟著她一道往洞內而去。


    不過走了幾步,顧昭便覺得腳下晃了晃,一陣震耳欲聾的聲響從山洞深處傳來,她下意識地迴頭,卻發現,身後也恍然變作了一望無盡的黑暗。


    整個黑暗裏,唯一閃著微光的便是那一池泉水。


    不知是哪裏的風吹過來,池水輕輕晃了晃,影影綽綽地有個人影從池水中站起身來,向著黑暗盡頭走去。


    顧昭閉了閉眼睛,再睜開來,看見又一個人影跟在第一個人影之後,越來越多的人影從池水中起身,四散走入黑暗裏。


    四下一片寂靜,像是一場無聲的儀式。


    又一個身影站了起來,那輪廓竟有幾分熟悉。


    顧昭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了幾步,試探道:“大師兄?”


    話音剛落,肩膀上的金羽雀便發出一聲悅耳的長鳴,向著黑暗裏飛去。


    那個人影變得清晰起來,眉眼溫和,聞聲停下了腳步,神態裏帶著微微的詫異,向著顧昭的方向看過來。


    一看之下,卻是對著她露出了一個溫和的笑容,嗓音熟稔:“小師妹。”


    顧昭三步並作兩步跑到他麵前,又是驚喜又是訝異:“師兄!你怎麽還……”活著兩個字沒有說出口便自己咽了下去。


    在別人麵前說別人已經死了,怎麽想怎麽奇怪。


    張連生了然,頗有些無所謂道:“師兄早已道消身隕,而今我們師兄妹間說話,不必顧忌太多。”


    “師兄,我明明把你葬在樹後了……”顧昭斟酌了一會,仍舊覺得不太說得出口。


    張連生笑起來:“如今你看到的我,不過是一縷殘留的神識,被收在聖人的法寶之內。”


    顧昭感覺自己被一個溫熱的手掌輕輕一推,整個人便站在了張連生的身前,隻聽他在身後道:“你看。”


    她抬眼看去。


    金雀鳥從眼前飛過,黑暗逐漸被點亮,像是一冊畫卷,一筆一筆地被染上鮮活的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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