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合院裏這些孩子,要說誰最慘,這兄弟倆排並列第一。


    二大媽弄倆王八,想燉王八湯給老劉補身子,自個兒不敢殺,又舍不得使喚‘嫡長子’劉光齊。


    於是,就讓老二老三這倆小倒黴蛋兒去殺。


    劉光天舉著菜刀,眉頭緊皺、小臉緊繃,跟要英勇就義似的。


    “你戳它腦袋幹啥,讓它咬筷子啊,咬上筷子,照準脖頸一刀剁。”瞅他那為難樣,秦山抱著膀子,在旁邊指揮道。


    “…”劉光天咽了下口水,改用筷子尖兒去逗王八。


    可逗了半晌,那王八就是不伸頭,倆難兄難弟便一齊仰起腦袋,巴巴的看著秦山。


    “看我幹啥?又不是我讓它縮迴去的。”秦山瞧了眼那王八,“老三,把手撒開。”


    劉光福乖乖鬆手。


    秦山上前,腳尖一挑,把王八翻了個個兒。


    剛翻過來,就見它四肢和頭都伸了出來,脖子梗的老長,拚命想把自個兒翻迴去。


    “頭出來了!頭出來了!哥!快!快剁!”劉光福嗷嗷喊。


    “別吵吵!”劉光天死死的盯著王八,想剁又不敢剁。


    正在反複猶豫,反複做心理建設時,隻見那王八腦袋拱地,啪嗒一下,又翻了迴來。


    劉光天:“…”


    “這廢物點心。”秦山眼角一瞥,“還是不是爺們兒了?王八都不敢剁,還怎麽幹革命?老三,你來。”


    說著,一伸腳,又把那王八重新翻了個四腳朝天。


    “山子哥…我也害怕…”劉光福弱弱的縮著脖子。


    “得,沒一個爭氣的。”秦山居高臨下,眼神鄙視的瞧著這倆倒黴孩子,“慫成這樣兒,你說你爹不抽你倆抽誰?”


    “有本事讓老大來!老大也不敢!”劉光福不服氣的咕噥。


    秦山咧開嘴一樂,“嘿——你倆跟老大比啥啊?人老大是親生的,你倆是你爹蹲茅坑時順手撈的。”


    “…”劉光福一下啞火了。


    “瞎說啥呢!”閻埠貴拍了下秦山,“你們山子哥逗你倆呐,你媽呢?上哪兒去了?”


    “去醫院給我爹送飯還沒迴。”劉光天道。


    “你爹咋樣兒了?”


    “就那樣兒唄,整天躺床上。”


    “大夫沒說啥時候能出院啊?”


    劉光天麵無表情的搖搖頭,心想不出院才好呢,不出院,就再也沒人揍他和光福了。


    他爹住院這幾天,他們哥兒倆別提多高興了,連晚上睡覺都比平時睡的安穩踏實。


    “這都什麽事兒。”閻埠貴扶了下眼鏡腿,“得了,明兒我還是去醫院瞧瞧老劉吧!”


    一直到晚上七八點。


    秦山晚上飯都吃完了,這哥兒倆還蹲在院子裏擺弄王八。


    第二天。


    一大早,就聽二大媽在數落兒子,“讓你倆殺王八,能把刀口都給崩嘍,這敗家孩子!”


    “血也不知道放,這腥的,怎麽給你爹燉湯啊?”


    “幹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你爹住院,你倆別說去床前盡孝了,看都不去看一眼。”


    “要你倆幹啥?有啥用?一天天不夠糟心的…”


    二大媽不滿的絮絮叨叨,劉光天、劉光福兄弟倆垂個腦袋,隻當耳邊風,也不吱聲。


    “晚上放學去看看你爹,聽見沒?”


    “嗯。”


    “嗯啥嗯,不會說句話啊?”


    “嗯,聽見了媽。”


    “三棍子打不出個屁來。”訓完老二老三,一轉身,看見得寵的‘嫡長子’,二大媽立馬變個臉兒,“老大啊,路上慢點兒,中午飯熥透了再吃,天兒冷,熥不透容易吃壞肚子,還有…”


    “知道了媽,知道了…”劉光齊訥訥應聲,手緊抓著挎包帶,幾乎是小跑著,快步出了後院兒。


    二大媽還在喊,“慢點兒,看路…”


    站在屋門口的劉光天、劉光福倆兄弟盯著劉光齊的背影,直磨後槽牙。


    “你說這人的命啊,嘖。”許大茂搖搖頭,“都是一個媽肚子裏出來的,差別咋那麽大呢?真是旱的旱死,澇的澇死…”


    這貨今兒天不亮,就趴在秦山屋門上,扒拉著門縫學貓叫,引的附近野貓集體在院牆上紮堆叫春兒,嗷嗚嗷嗚的,老瘮人了。


    秦山讓煩的實在睡不著,爬起來賞了他兩鞭腿,讓他蹬著車,倆人又去了趟荷花市場,花了一百二,淘了張自行車票。


    搞到票的許大茂美滋滋,中山裝穿上了,三七分小油頭也梳的一絲不苟,就等著下午溜個號,上百貨大樓去喜提新車。


    誰知到了中午,老徐突然臨時發任務,晚上七點,紅星中學放電影。


    “這都周末了,放啥電影兒啊。”許大茂發牢騷。


    晚上放電影,倒不耽誤他買車,可耽誤他騎新車出去浪啊!


    本來還想踩著二棉廠下班的點兒,去廠門口溜一圈兒呢!


    二棉廠那張雪梅還是劉雪梅來著,長得大眾臉,一般般,居然還瞧不上他!


    約了兩三迴,後邊再約,就各種推脫。


    等著吧,等自個兒蹬著新車,到她眼跟前轉悠兩圈,看她後悔不後悔!


    “走了秦爺,老徐要問起,就說我肚子疼,蹲茅房了。”


    從吃完中午飯,許大茂就跟屁股上長釘子了似的,坐立難安。


    一會兒看一眼牆上的掛鍾,一會兒看一眼牆上的掛鍾。


    終於,熬到了三四點,見沒啥事兒,便跟秦山打了個招唿,悄麽開溜。


    馬不停蹄,到了百貨大樓,直奔賣自行車的區域,挑了輛‘永久牌’二八大杠,掏票、付錢、敲鋼印,一氣嗬成,那叫一瀟灑!


    從百貨大樓出來,長腿一抬,跨上屬於自個兒的新車,騎行在王府井大街上,許大茂感覺,天兒瓦藍瓦藍的,西墜的日頭黃澄澄的,像個冒油的鴨蛋黃,整條街上,所有姑娘們的目光,仿佛都集中在自個兒身上。


    這叫什麽?


    這就叫春風得意!


    他甩了下頭,不快不慢的騎著,遇見拐彎,就“叮鈴——叮鈴——”的按兩下車鈴。


    就這麽一路騎迴南鑼鼓巷,然後,放慢速度,哼著小曲兒,一條胡同,一條胡同的挨著轉,尋找二傻子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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