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被窩裏睡了這麽些年,秦淮茹是了解賈東旭的。


    這個男人,沒本事也沒擔當,他越是心虛,越是叫囂的兇,隻會用暴怒掩飾自己的無能。


    “這話應該是我說吧?”秦淮茹麵如沉水,對上他陰沉發紅的雙眼,“賈東旭,你以為我真不敢離婚?”


    “你以為我離了你賈家就活不成?就得餓死?”


    “實話告訴你,如今這日子我早就過夠了,你想離,咱明兒就上街道開證明離。”


    “我倒要看看,真離了,是我先餓死,還是你先過不下去!”


    “秦淮茹!你!!”賈東旭目眥欲裂,揚起手試圖去抓秦淮茹,但意識到隻是徒勞後,整個身體無法抑製的哆嗦起來。


    “賈東旭。”秦淮茹朝他逼近一步,居高臨下的垂眼看著他,眼中帶著一絲決絕,“我再說一遍,要離、隨便你。想離、還是想過。”


    賈東旭被她盯的心裏發虛,嘴角抖了抖,卻說不出話來。


    秦淮茹就這麽用一種‘大不了魚死網破’的眼神兒定定的盯了他好一會兒,發出聲冷冷的嗤笑。


    接著。


    轉身從桌上的針線笸籮裏拿過把剪刀,揣進懷中。


    “秦淮茹、你、你想幹啥?!”賈張氏見狀打了個激靈,警惕的盯著她,下意識往床裏挪了挪。


    “我害怕。”秦淮茹瞟她一眼,坦然道,“我怕你和東旭像上次那樣,半夜突然掐著我的脖子打我。”


    說完,“啪嗒”把燈繩一拉。


    房間瞬間陷入一片黑暗。


    黑暗中,賈張氏和賈東旭大氣兒都不敢喘,生怕秦淮茹突然發瘋,再給自個兒身上戳出幾個窟窿。


    就連棒梗,瞅著他媽的臉色,也不敢再嚎再鬧了,乖乖的爬上床,拱進被窩裏一聲不吱。


    秦淮茹閉著雙眼。


    聽著賈東旭壓抑的唿吸,和賈張氏翻來覆去的聲響,緩緩鬆了口氣,覺得從頭到腳,從內到外都通透舒暢了。


    果然,人都是欺軟怕硬的。


    這一步,硬著頭皮邁出去,也就邁出去了。


    要是邁不出去,自個兒這一輩子怕是都要被他們母子倆欺負、拿捏,永遠都翻不了身!


    第二天。


    三個人眼下都泛著烏青,明顯是一夜都沒睡踏實。


    秦淮茹照例生火做飯,煮棒子麵疙瘩湯,熥窩窩頭,賈張氏和賈東旭心照不宣的沒再提半句離婚的事。


    隻有棒梗還鬧著要吃油渣大包子,秦淮茹也不搭理他,吃完飯收拾收拾,直接上班去了。


    昨兒半夜,下了場春雪。


    今兒一早,地上、房上、還有院裏那棵抽芽的老樹枝頭,都積了薄薄一層的白色,新綠映著雪白,生機盎然。


    “哎呀,下雪啦!下雪好啊,瑞雪兆豐年!”張桂香推開屋門,感歎了一句,便忙著去做飯。


    小豆丁領著呆頭鵝‘綠豆’在院裏撒歡,一人一鵝一個哈哈哈,一個呱呱呱的跑來跑去,留下兩排淺淺的腳印。


    秦山刷完牙,伸展了一下渾身的筋骨,深吸口雪後涼涼的空氣,頓感神清氣爽,不禁歎道,“此情此景,我想賦詩一首。”


    “嘿,這一大早的,還裝上文化人兒了。”許大茂打著哈欠從屋裏出來,一臉沒睡醒的模樣。


    秦山眺望著遠處的屋頂,醞釀了下情緒,即興道:


    “天地一片白茫茫,好像老天死了娘。”


    “若非老天死了娘,為何一片白茫茫?”


    “噗——”正撅著屁股,把臉伸在盆裏洗的許大茂咕嚕咕嚕吐出一串泡泡,差點兒沒被水嗆死。


    “不是、秦爺,您這也能叫賦詩??”


    秦山:“你就說押韻不押韻吧?”


    “您這要叫賦詩,那哥們兒我也能賦詩一首,聽好啊。”許大茂擦了把臉,仰頭望天,略一沉吟,道:


    “天地一片白茫茫,茂爺心裏淒淒涼。”


    “若問為啥淒淒涼,沒車沒表沒姑娘!”


    秦山:“…”沒想到這貨還是一現實主義濕人呐!


    許大茂:“怎麽樣,哥們兒有才吧?”


    “有才你姥姥個腿兒!”張桂香站在廚房門口罵道,“倆倒黴孩子,一會兒死了娘,一會兒又淒淒涼,大清早的,不能說點兒吉利的?!”


    許大茂反駁,“媽,您罵我行,您不能罵我姥姥!”


    張桂香拎著大勺從廚房出來,“小兔崽子,信不信老娘抽你!”


    “別介,我這不是和山子切磋一下麽…純屬切磋…”


    婁家。


    六人桌上擺著紅棗桂圓粥,桂花米糕,鹹花卷,臘八蒜,還有一碟豉油帶魚,但吃飯的,隻有兩人。


    “到底怎麽迴事兒,你跟媽說說啊?”譚芝蘭盛了碗粥,輕輕的放到閨女麵前。


    “沒相中就是沒相中唄,有什麽好說的。”婁小娥看著桌上豐富的早飯,一點兒胃口也沒有。


    “怎麽個沒相中法呢?”譚芝蘭追問,“你張姨家那兒子我見過,濃眉大眼大高個兒,放映員,也算有技術有文化…”


    “沒眼緣兒,你瞅著他濃眉大眼大高個兒,我瞅著他像頭驢。”婁小娥道。


    “你…”譚芝蘭被她噎的一頓,緩了下,才又道,“沒相中就算了,沒啥大不了的,可媽咋看你好像有心思呢?”


    從昨兒下午迴來就悶悶不樂的。


    一個人在臥室裏,還鎖著門,晚上飯喊也不吃,光早上坐在這兒,都不知道走了幾迴神兒了。


    “我不愁吃不愁穿,我能有啥心思…愁我哥跟我爭家產啊?”婁小娥垂下眼,有一下沒一下的攪著碗裏的粥。


    “…”譚芝蘭又被噎的不輕。


    可自個兒肚子裏生出來的,自個兒還能不了解麽?


    她這閨女打小就心裏擱不住事兒,高興不高興都明晃晃的掛在臉上。


    譚芝蘭不擔心別的,就怕她真遇上啥又不跟家裏說。


    “娥子啊…”


    “媽。”婁小娥都快把碗裏的粥攪和泄了,忽然抬起頭道,“我不想天天在家裏頭呆著了。”


    “不想在家呆著?”譚芝蘭一愣,“那你想去哪兒啊?”


    “不是去哪兒。”婁小娥往她身旁挪了挪,“我也想出去找個工作,就去我爸那軋鋼廠,您覺得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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