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小娥這邊跺腳罵著。


    那邊,一瘦高麻杆兒揣著雙手,裝作看熱鬧似的,晃悠到了秦山身旁,“秦哥。”


    “人呢?”秦山低聲問。


    “斜對麵兒。”瘦頭陀一努嘴,“黑了巴黢那倆小子,艸,還笑,真他媽缺德!”


    秦山打眼一掃,就看見了混在人群裏的倆小賊。


    一個嬉皮笑臉,一個眼珠子到處瞄。


    “偷完還他媽瞧熱鬧,膽兒挺肥。”胖頭陀抱著膀子,粗聲粗氣道,“秦哥,我和我哥過去,把這倆小賊當場按住!”


    秦山氣定神閑,“不急,再等等。”


    “等什麽?趕緊把賊逮了,把人大娘的東西還迴去啊!”婁小娥已經沉不住氣了。


    眼刀子嗖嗖的飛向對麵,恨不得自個兒擼起袖子衝過去,一腳把賊踹趴下。


    “淡定點兒,別直勾勾的盯著。”秦山抬起胳膊,一把摟過婁小娥的脖子。


    捏住下巴,把那張氣咻咻的小臉蛋兒強行扳迴,不動聲色道,“別再把魚盯跑嘍。”


    斜對麵。


    混在圍觀人群中的倆賊絲毫沒覺察自個兒被盯上了。


    其中一人,還泰然自若的又晃了一圈兒,走到一帶孩子的婦女身後,逗留片刻。


    然後,衝另一人打了個眼色。


    兩人一先一後的離開。


    “走了。”秦山道。


    “誒…”婁小娥扯了下他袖子,“帶糧油票了嗎?先借我用用。”


    秦山挑眉,瞧她一眼,“謔,沒看出來,還是位俠女。”


    “快點兒,迴頭還你。”


    秦山手伸衣兜兒,隨著意念一動,摸出三四張紅色藍色的票據來。


    婁小娥也從小皮包裏掏出張大黑十,一並遞向旁邊兒的大姐,“麻煩您,給那位大娘。”


    大姐一愣,“這…”


    “謝謝您了。”婁曉娥急匆匆的,不由分說,把錢和票塞進她手中,轉身就走。


    “誒,姑娘!誒——!”大姐一臉懵圈,“這姑娘,這…”


    “怎麽了?”


    “剛剛一姑娘,給了我幾張票和十塊錢,讓我給這位大娘,這不…我還沒瞧清長啥樣兒呢,人就走了…”


    “哎呦,這是遇上好人啦!”


    “大娘,大娘您別哭了,這錢和票您拿好,趕緊買了東西迴家吧…”


    ……


    “謝謝啊,下迴還你。”婁小娥一溜小跑,腳步輕快的追上秦山。


    秦山擺擺手,心說無所謂,反正都是你爹老婁出的。


    胖瘦頭陀兄弟二人卻對眼前這姑娘刮目相看。


    這不就是天橋底下說書先生講的江湖俠客,仗義疏財麽!


    “蛾子姐,仗義!”


    婁小娥也擺擺手。


    什麽仗義不仗義的。


    平時碰見叫花子,都隨手打發個塊兒八毛的,這都不叫事兒。


    大馬路上,行人來來往往。


    四人分散開,不遠不近的墜著倆小賊。


    一直到拐進條僻靜的小胡同,這倆賊才後知後覺,開始加快腳步。


    “按住。”秦山抬抬下巴。


    “孫賊,給爺站住!”


    胖頭陀一嗓子粗吼,同時,兄弟二人齊齊躥了出去。


    倆小賊聞聲,拔腿就跑。


    “艸!”瘦頭陀高聲罵了句,躥出七八步,猛然一個發力飛踹,直搗前頭那小賊的腰窩子。


    “砰!”小賊應聲栽倒,兩人扭打成一團。


    胖頭陀也不甘示弱。


    一邊追,一邊順手拎起根立在牆邊的木棍,二話不說,抬手就照腦袋猛掄。


    連掄四五下,沒掄著,索性一棍子砸出去,“哐——”的一聲,把人砸一踉蹌。


    一個惡狗撲食,撲了上去。


    婁小娥目瞪口呆,“你這兩個朋友,挺猛啊…”


    “是挺猛…”這一波秦山實屬意外。


    昨兒被陸寒玉罵的跟三孫子似的哥兒倆,幹架風格居然是生猛狂野的瘋狗派。


    牛嗶啊!


    沒一會兒,胡同裏就迴蕩起嗷嗷的叫聲。


    倆小賊被按著脖子,壓在地上。


    胖瘦頭陀兄弟也滾的一身一頭的土,罵罵咧咧的大喘氣兒。


    “啊!”婁小娥走近一瞧,嚇一跳,指著胖頭陀灰突突的臉,“你、你流血啦!”


    這貨一摸自個兒臉,摸一手血唿啦呲。


    再一看棉襖上,大大小小七八個口子,露著黑黢黢的棉絮,頓時倆眼一瞪,大巴掌左右開弓,哐哐往那小賊後腦勺上招唿。


    “艸你大爺,狗日的!”


    “還他媽敢動刀子!”


    “老子弄死你丫的!”


    倒黴催小賊,本來就瘦的像隻雞崽子,沒挨幾下,就扛不住了,哭爹喊娘的抱頭求饒。


    “嚎你姥姥!”


    “再他媽敢嚎一聲,老子拔了你舌頭!”


    胖頭陀拎著他後衣領,把人從地上拎起,甩手又是倆大耳刮子。


    再一腳踹到秦山麵前,“秦哥,怎麽處置,聽您的。”


    秦山垂著眼,麵無表情,“搜身。”


    另一小賊一看同夥兒被三下五除二錘成那副鳥樣兒,心知這是遇上了狠茬,也不敢再炸刺兒。


    老老實實的趴在牆上,由著胖瘦頭陀哥倆搜。


    “大哥,有話好說,您三位是…”


    “閉嘴!沒問你,少他媽廢話!”


    “…”


    倆小賊身上攏共搜出七塊二毛錢,一張二兩的油票,四張半斤的糧票,兩張日用品票,一條手絹,一把刀片。


    “今兒做了幾個活兒?”秦山問。


    “四、四個…”


    “專吃白錢?”


    “哥,咱這地界兒,如今不分這個…”一小賊咧開嘴,擠出個笑臉兒。


    心想這八成是碰見同行了。


    同行好啊,同行下手起碼有輕重。


    大不了,認一句有眼無珠,吃了的再給吐出去。


    誰知,這丫剛一咧嘴,就又挨一大嘴巴子。


    胖頭陀:“笑你媽笑!”


    小賊:“…”


    秦山稍一試探,就知道這夥兒賊不成氣候。


    剛剛他那句,叫春典切口,也就是黑話。


    吃白錢,意思是白天扒錢。


    吃黑錢,顧名思義,是夜裏扒錢。


    小綹兒這行當,雖然幹的是雞鳴狗盜之事,但規矩卻大的很。


    除了吃白錢的不能吃黑錢,吃黑錢的,也決不能吃白錢外,還有幾不偷。


    一不偷孤寡,二不偷醫院,三不偷軍政大員。


    講究的,便是個盜亦有道。


    你一團夥兒,沒有規矩,不成方圓。


    沒有規矩,怎麽做大做強走向輝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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