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媽楊蘭英有抱養這個想法也不是一兩天了。


    隻是,三十多歲,年輕力壯時,她家老易不死心,總想著加把勁兒,再試試。


    試到了四十歲,終於心灰意冷,但顧慮又來了。


    怕人笑話。


    又怕抱養的不親,老了靠不住。


    別費心費力的再養出個白眼兒狼,大了,懂事兒了,扭臉就找自個兒親生爹媽去了。


    到時候,竹籃打水一場空。


    還不如把錢攢著牢穩。


    直到前些年。


    賈東旭進入軋鋼廠,被分到易忠海手下當學徒。


    見他聽話、好掌控,骨子裏帶了幾分天生的懦弱,家中又隻有個守寡的老娘。


    易忠海才萌生了讓他給自個兒養老的念頭。


    打從一開始,就選錯了啊!一大媽心裏這樣想著,話也不由自主的說出了口:


    “這幾年,你待賈家、待東旭可不薄。”


    “可那賈婆子,一點兒也不念你好,不顧及你麵子,一出事兒,就鬧的雞飛狗跳。”


    “早知如此,當初…”


    “當初還不如把心思放在柱子身上。”


    一提這茬,易忠海更鬱悶了,再次翻身,將臉背了過去,“誰也沒長前後眼。”


    當年,何大清跑的時候,傻柱十五,雨水那丫頭才六七歲。


    他要是指望傻柱,就得負擔起他們兄妹兩個。


    這一個要上學讀書。


    一個還沒娶媳婦兒,將來少不得要替他張羅。


    劃不來啊!


    況且,就傻柱那愣頭青,一言不合就尥蹶子,他能乖乖的聽話麽?


    聽出老易聲音裏透著不悅,一大媽無聲的歎氣,將雙眼合上,不再多說了。


    但心裏卻難免的又自責一番。


    …


    後院兒。


    老劉家的燈還亮著。


    “秦山和許大茂這倆小兔崽子,越來越沒規矩了!”


    “你說那秦山,啊,老易給他使壞,他弄老易就是了,衝我來什麽?”


    “老易才最不是個東西!”


    “明裏一套、暗裏一套,陰著呢他!活該絕戶!”


    “還有傻柱那二傻子,賈家跟他什麽關係啊?輪的著他出頭麽?”


    “許大茂說的沒錯,就是賤的!”


    白搭了兩塊錢的劉胖子卷著褲腿,坐在床沿兒上,邊泡腳,邊把一圈人罵了個遍。


    “你早點兒睡吧,操多少心呐!”二大媽給他遞了條擦腳布。


    這出力不說,還得往外搭錢,搭錢不說,還討不著好,廠裏街道又不給獎勵。


    圖啥?


    “你不懂。”


    “我能當咱這院兒裏的二把手,那就代表了廠子裏、街道上、以及群眾們對我能力的肯定!”


    “我要是連二十來戶人都管不好,那廠領導還怎麽信任我?怎麽提拔我?”


    劉胖子扛著大肚腩,費勁的大腿架二腿,伸手夠著腳擦了兩下。


    錢不錢的,他看的也沒那麽重。


    主要就是想當官兒。


    易忠海現在被秦山那小閻王和賈家兩頭堵,在院兒裏的威信已大不如從前。


    他要是能借著這機會,把那老東西搞下台,自個兒當這一大爺…


    那離當官還遠麽?


    指日可待啊!


    二大媽打了打被子,沒接他話茬。


    這些事兒,她個一天班沒上過的婦女也不懂。


    可她家老劉,打從年輕時就一門心思的鑽營當官門道兒,如今兒子都仨了,也沒見成啊!


    “去把水倒了。”擦完腳,劉胖子趿上鞋。


    站在一旁的老二劉光天聞言,趕緊去端盆子。


    每天給他爹打洗腳水、倒洗腳水,是他和老三劉光福的任務,美其名曰‘培養孝道’。


    今兒輪到了劉光天。


    不知怎麽的,一瞅見這小子溜圓的腦袋,劉胖子忽然又想起了自個兒的兩塊錢。


    眉頭一皺,問道,“你這學期末考試得了多少分?”


    劉光天:“…??!!!”


    ……


    秦山闔眼躺在剛曬的被窩裏,一邊聽著對麵吱哇亂叫的哭嚎聲,一邊用神識探查農場空間的情況。


    三隻圓滾滾的杏花雞和兩隻通體雪白的肥鴨咕咕嘎嘎的叫著,每一隻腦袋上都頂著個綠色進度條。


    種植田裏,一畦一畦的小麥已經進入了拔節期,綠油油的一片生機勃勃。


    另一邊,韭菜冒出三寸長的嫩芽,辣椒開出白色的小花,黃瓜藤鬱鬱蔥蔥爬上架子。


    各種作物長勢喜人。


    但秦山也有些苦惱。


    等這些東西到了收獲期該怎麽辦?


    光糧食就五百斤,等明兒下鄉了,他還想瞅機會,弄幾隻豬崽和羊羔進去。


    往後,各個區域解鎖,農場空間的產量肯定越來越高,指著黑市散貨是夠嗆。


    得想個法子過明路啊…


    ……


    “篤篤篤——”


    “篤篤篤——”


    “兄弟,起了沒?咱該走了——”


    一大清早兒,天剛亮透,許大茂就撅著屁股趴在秦山屋門上,捏著嗓子衝門縫裏喊。


    那姿態,活像叫皇上起床上朝的大太監。


    “都是大老爺們兒,大早上扒門縫,什麽愛好!”秦山攏著衣襟,打了個哈欠。


    昨兒夜裏降溫了,早起缸裏的水都凍成了個大冰坨子。


    這天兒到鄉下去放露天電影,確實是遭老罪。


    “不是九點半的班車麽?”


    從四九城到昌平,五十公裏,屬於路程較遠的地區,所以廠裏給發了汽車票。


    去昌平的車一天有兩趟,上午九點半一趟,下午三點半一趟。


    這次放電影的村子叫大土溝子村,據許大茂說,下了汽車,約莫還得走十幾二十裏地。


    “咱得早點兒去汽車站,占個靠前的座兒。”


    “鄉下那破路,你是不知道。”


    “坑坑窪窪,跟他娘的麻子的臉似的。”


    “要是坐在車屁股上,能把你隔夜飯給晃出來嘍。”


    許大茂大棉襖二棉褲裹的像個球,頭上還頂著綠色解放帽,一說話嗬出一口白氣兒來。


    秦山也戴上了棉帽和三大媽新給做的手捂子。


    二人到早點攤子上吃了頓熱騰騰的炒肝兒配醬肉大包子。


    來到汽車站時,三人放映小隊的另一名成員——


    發電員孫大栓已經扛著他吃飯的家夥事兒,一台百十斤出頭的手搖發電機就位。


    仨人占著靠前排的座兒,抽著煙,東拉西扯的吹了會兒牛。


    九點半,汽車準時發動。


    這時候的車,還是‘招手停’,車頂上頂著個大燃氣包,隻要有人招手便停下。


    就這麽一路走,一路停,搖搖晃晃的駛出了四九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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